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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的士卒紛紛張弓搭箭……
沖在最前方的宋軍戰船是海鶻戰船。
海鶻戰船是大宋南渡後才造出的一種攻擊型戰船,船長十丈,有十一個船艙,可載士卒一百人,另有四十餘水手。
它兩舷有鐵板保護,船尖處有鋒利鐵刺,正適合衝撞。
張晏然考慮到他是追擊史俊,因此把軍中所有的海鶻戰船安排在前方。他自己則是乘著一艘帶龍骨的樓船就在後面指揮。
他就不明白了,史俊怎麼敢這樣繞過呂家軍的主力去偷襲後方,怎麼敢呢?
去的時候是順風順水,但還想回川蜀、漢中可就難了。
這與送命有什麼區別?
李瑕用人,就是讓人去死。史俊這麼打,就是為了李瑕去死……
「嘭。」
風向正好,前方的五艘海鶻戰船徑直撞向了史俊留下來截江的船隻。一艘小船被撞得四分五裂,木塊紛飛。
張晏然不認為史俊留下的這一點小船能攔截得住他……
下一刻。
「轟」的一聲悶響。
一艘海鶻戰船晃了晃,卻是開始向下沉去。
「轟,轟,轟……」
……
「轟。」
長安城郊,渭水河畔,孫德彧看著濺起的水花,轉頭向郭守敬問道:「有意思吧?」
「水中爆炸,倒是方便開河清淤,但威力還是小了。」
「清什麼淤啊,炸船用的,在水裡有這個威力,足夠把敵人的船底炸穿了。你可猜出我是如何造的?」
「牛尿泡?」
孫德彧大訝,問道:「你怎知道?」
「須防水、密閉,能用的材料不多,牛尿泡最適宜。至於引爆,可以香線作引信,但還須通氣,可用……羊腸為留氣口,繫於浮木之上。」
「好你個郭若思,一眼就能看穿了?」
「看穿不難,原理是最簡單的,造一個兩個亦不難。難處反而在於如何養更多的牛羊,才有足夠多、足夠好的牛尿泡、羊腸。」
「嘖嘖,來,再給你看我下一個東西……」
……
木板在漢江江面上漂浮著,系在它下面的一顆火炮轟然炸開,將一艘船的船底炸出一個大窟窿。
船隻下沉的同時,也有被炸傷、炸死的水手落入水中。
甲板上的士卒們躍入江中,「噗通」的聲音不絕於耳。
「轟。」
另一顆火炮又炸開……
而在江面上,隨著「嘭」的重響,張晏然所乘坐的樓船撞向了前方正在往下沉的海鶻戰船。
他感到腳下的大船搖搖晃晃,但還是能站得住,大喝不已。
「還不快把人拉上來?!」
忽然又是一聲悶響,腳下劇烈地搖晃了一陣,張晏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他愕然轉頭看去,看到了有人在江水裡掙扎,血在江水中暈開。
再定眼一看,那人已不動了,卻只有半具軀體,帶著腸子漂浮在漢江之上又緩緩沉下去。
「船要沉了!」
「保護將軍!放下小船!」
「我不坐小船,水下有火器。」張晏然還未從驚慌中平復下來,喊道:「我不要下去,水下有火器……」
他已沒了追擊史俊的信心。
這一刻他才想起,那是馬湖江一戰以一擊十的史俊……
……
「嘭!」
戰船撞碎了前方的小船,木屑紛飛中,史俊所率領的船隻一往無前。
以他們的行軍速度,前方的宋軍其實還未得到消息要阻截他們,只不過是看到有大量舟船駛來,例行盤問而已。
「放箭。」
這一仗擔任史俊副手的何泰下令道。
何泰出身克敵營,是鄧州人,且還是隨劉整取信陽的「十二驍勇」之一,對漢江一帶地勢最為熟悉。
正是因為有了何泰的輔佐,史俊這一路才能這麼順利。
為了防止宋軍提前猜到這一點,李瑕還把那「唐武定軍都統制何泰」的大旗掛在中軍,掩人耳目。
克敵營當年受夠了呂文德的排擠才隨劉整投降蒙古,何泰對呂家軍自然沒有好感。
眼看那些想阻截他的宋軍士卒落水,他當即便親自射出一箭,將一名還想游向岸邊的宋軍士卒射死。
同時,一聲令下,箭矢紛紛射出。
正此時,史俊忽然大喝道:「住手!」
雖說史俊負責戰略上的指揮,而何泰負責戰術,一道放箭的命令本是何泰職責所在,史俊卻還是大怒。
「此番攻宋,為了四海一家,非為讓爾等殺戮這些無力反抗之人。」
「史帥,戰場之上可不得容情。」
「不該容情之時老夫絕不容情!」
「末將認為此時便不該放過這些宋軍……」
「什麼宋軍?不過是些民兵、小吏。」
這場爭吵沒有馬上發酵,何泰官位低了一等,並不好與史俊相爭。
但他心裡還是認為史俊對付宋廷不夠堅決,不夠狠。
直到兩日之後,派往兩岸打探消息的探子回報了幾則情報。
「歲幣?」
「白銀、絹匹各二十萬。其中十萬兩白銀便是在荊湖交割,地方官府說是納秋糧,又稱與我方開戰需和糴……」
才聽到這裡,史俊臉上已浮起了怒色,問道:「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