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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瑕道:「朝廷不以瑕死囚之身,委以重任,國恩深重。」
史俊有些疑惑。
他剛收到程元鳳的來信,信中卻未曾提及新任的慶符縣尉,對方若真是右相一系,豈能如此?
何況,其人尚未加冠,又無功名,右相絕不該有如此奇怪任命。
「是何人舉薦你?」史俊問道。
韓承緒聽到這裡,已感到十分為難。
那公文上本沒提是程元鳳派遣,只有「樞密院」,史俊開口就問「右相」,既是試探李瑕,又是表明一種態度。
此時,答什麼都不好。
「是丁相舉薦。」李瑕已直接回答道,這瞞了也沒用。
史俊臉色冷淡下來,有些「果然如此」的表情,心說也只有丁青皮一黨,才能出這等不合禮制的任命。
這李瑕的背景也好推測了……右相委任差遣,李瑕立功歸來,丁青皮搶功,李瑕遂叛投丁黨。
今日叛投奸佞,明日便可叛投蒙古。
史俊心頭盛怒,面上雖不顯,總之是看不上李瑕,那副好皮囊好姿儀落在眼中,反覺刺目……國事危急,猶以貌取士?邊陲重地,以一稚童充任縣尉,荒唐!
李同禾亦是搖了搖頭,眼見氣氛凝固,尷尬地與李瑕寒暄。
「非瑜……李縣尉這字,是誰起的?」
李瑕道:「幸得官家賜字。」
李同禾一愣,只覺莫名其妙。
此事怪哉,若說天子親自賜字,本該是賞識之意,但怎會是「李非瑜」?
名「瑕」有勉勵之意,其尊長起名時想的該是以字補名,為「李成瑜」之類才是。
想來,因李瑕立功,天子賜字以示表彰,但不屑其人品行,故而如此。
主幕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已有明鑑。
「非瑜得官家賞識,前途不可限量。」李同禾還是捧場,說了幾句場面話。
「謝宜齋先生吉言。」
史俊懶得再敷衍,轉入正題,道:「非瑜是哪天離開臨安的?」
「八月十五。」
史俊問道:「可聽說過樞密院為何更換蜀帥?」
「瑕官低位卑,未曾聽說過此事。」
「可知新任四川制置使蒲使帥是否起行?」
「不知。」李瑕道。
他一直在逃命,得到委命馬上就起身了,又是頭一次當官,沒管過這些。
史俊臉色愈發難看了些。
若說先前只是不喜李瑕的品行、心中對朝廷的任命有所非議,此時已是對李瑕的能力不信任。
當此秋防時節,要到敘州上任,第一等的大事都不去了解,也配為官?
「你打算何日動身往慶符?」
「明早啟行。」
「明日我派吏員送你上任。」
「謝知州……」
簡簡單單幾句話,史俊端茶送客,眼中憂慮更甚。
李同禾長嘆一聲,喃喃道:「丁青皮之聲焰,竟已牽連蜀地,時事艱難。」
「宜齋覺得如何安置他?」
「與東翁看法相同,擱置而已……」
……
李瑕與韓承緒走出知州府。
「阿郎可看出來了?」
「嗯。」李瑕道:「史俊對我有成見。」
「稱知州為宜。」
「好。」
韓承緒道:「阿郎在知州面前,姿態有些高了,另外,有些事是否解釋幾句?」
「說是程元鳳保不住我,我才投靠丁大全?」
「這……唉,恐怕知州並不會輕易改變成見。」
李瑕點點頭,滿不在乎道:「那便是了,不必理他……」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長江龍首
李瑕見過史俊之後,隱隱覺得入仕與其他事情不同,不是埋頭苦幹就行的,還需要打點、了解。
當時在臨安若是與賈似道多聊幾句,史俊問的那些事如四川安撫制置使的人選或許會有回答。
但再轉念一想,上官的賞識也不是幾句話就能巴結來的,也不因此而困擾。
他與韓承緒回到驛館,正見高長壽從外面回來。
「非瑜也回來了。」高長壽笑了笑,道:「我有話想與你說。」
「去翠屏山上說吧。」李瑕道:「順便看看地勢。」
「陪你看看地勢也好,戰事一起,敘州首當其衝。」
他們又帶上高明月、韓巧兒、劉金鎖、韓祈安,出了城,往城西的翠屏山而去。
韓巧兒很開心,她難得過了一段安穩日子,今日只覺得出門遊玩一般,一路上牽著高明月的手,不時轉頭四顧,因蜀地的風景而雀躍。
「好多竹子啊,剛才爹爹在驛館與人閒聊,說是這山四季常青,因此叫翠屏山……」
高明月沒說話,有些悶悶的,不知在想什麼。
登上山頂,只見座高樓,上書「三江一覽樓」幾個大字,附近還有瞭台、烽火台。
李瑕亮了身份,進到了三江一覽樓。
憑欄而望,李瑕、高長壽都沒開口說話。
韓祈安見他們沉默,扶著欄杆,吟了一首詩。
「畫船沖雨入戎州,縹緲山橫杜若洲。
須信時平邊堠靜,傳烽夜夜到西樓。」
「好詩!」劉金鎖大呼一聲。
若林子在,大概會罵他「不懂詩就閉嘴」,此時缺了這一聲叱罵,劉金鎖總覺少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