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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王公允我誦讀。」
王鄂笑著,將手中文稿遞給王文統,館中群臣遂紛紛恭聽。
「朕獲纘舊服,載擴丕圖,稽列聖之洪規,講前代之定製。建元表歲,示人君萬世之傳;紀時書王,見天下一家之義。法春秋之正始,體大易之乾元。炳煥皇獻,權輿治道。可自庚申年正月初一,建號為中統元年……」
聽著聽著,姚樞不願讓人看到自己失態,掩面出了會同館。
他站在廊下,抬眼望天,心潮澎湃。
追隨忽必烈十年,他終於與幕府諸公合力將這一代雄主變成了漢人君王。
成吉思汗鐵木真是不是漢人君王?
忽必烈可以追封鐵木真。
至於算不算?後世承認不承認?鐵木真自己又承認不承認?
都不好說。
但忽必烈是。
忽必烈已詔告天下,親口承認了自己是中華之人,這在法理上已不容辯駁。
故而,姚樞有底氣說一句,華夏衣冠未滅、中州正統未斷。
所欠的,唯剩天下一統了……
堪與陛下敵手者,唯阿里不哥而已。
對於姚樞而言,此為中原王朝與蒙古蠻夷之爭。
他的陛下已兌現了許多承諾,到了北人漢人出力之時了。
整理了鬍子,姚樞轉身,重新走進會同館。
……
「阿里不哥已犯了第一個大錯,他本比陛下更早得到先皇身歿之消息,奈何失之於果決。今陛下以『最長最賢』之名份登基,待其得到消息,必倉促來攻。陛下可從容應對,以有備擊無備矣。」
「此戰,阿里不哥必分後兩路,東路軍自哈拉和林逾大漠而南進,至於西路軍猶駐於六盤山……」
「西路不足為慮矣,渾都海、阿速台已錯失良機,劉黑馬、汪良臣足可守隴西……」
姚樞聽到這裡,忽然想起自己去信招降的那個宋將李瑕還未肯歸附,不由搖了搖頭……
第六百一十五章 釋俘
臘月十三。
天光微亮時,劉金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柳娘那高高鼓起的肚皮。
臨安待了兩月、來迴路程兩月,待他回家,柳娘果然還未生產,堪堪懷胎八個多月。
「我去守城了,守得這漢中不打仗,叫你安安穩穩地生娃……」
劉金鎖低聲嘟囔了一句,因柳娘還未醒,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他劉大統制的府邸便在帥府以北不遠的鹽庫巷。
出了巷子,拐進東大街,一抬頭,便能看到漢王台。
先是帶著親隨在帥府斜對面的食肆里吃了早食。
天已經很冷了,煙氣從鍋盆里騰起,漫過鋪面外那老舊的旗幡,上面寫著「天香食肆」。
之所以起這名字,因漢中自古有「天漢」之稱。
呼哧呼哧吸了碗麵皮,又啃了五塊熱騰騰的核桃饃,劉金鎖拍著肚皮才起身,便見那邊李昭成押著個俘虜正往帥府而去。
「大郎君!」劉金鎖招手上前,喊道:「吃點不?老劉請你!」
李昭成轉過頭,拒絕了。
他擅廚藝,早食吃的是自己親手熬的小肉粥,不願吃這些街邊小食。
倒是被他押送的那俘虜開口道:「聞著真香,劉將軍可否招待我一碗?」
「咦。」劉金鎖認得這人,瞪大眼盯了他兩眼,道:「你是老子在成都俘虜的,叫啥來著,賈……賈……總之跟那隻蛐蛐一個姓。」
「賈厚賈培之。」
「哦,對對,劉黑馬的小舅子……嘿,你瘦了不少。」
賈厚雖狼狽,文雅氣度不丟,苦笑道:「自是瘦了,哪怕是俘虜,也少有如尊府李大帥這般對待貴胄之士。」
「不就是干點活嗎?」劉金鎖哈哈大笑,拿了個核桃饃往賈厚手裡一塞,便領人去城頭換防。
賈厚雙手受縛,捧著饃大口啃了,末了,舔了舔手指。
這會兒工夫,他已走過了漢台,從偏門進了帥府大衙。
「這格局……坐南朝北。」賈厚評點了一句。
李昭成沒說話,只領著他一路進了議事堂。
等了一會,李瑕大步而入。
「為何如此對待賈先生?還不快鬆綁!」
賈厚搖了搖頭,暗罵李瑕說這話的神情一點也不飽滿,過於敷衍了。
兩個士卒上前解了他的束縛,自退到堂外駐守。
他揉了揉手腕,拱手道:「多謝李帥。」
「不必多禮。」
李瑕肯演,但也就演了這一兩句,再開口依舊是直來直去的態度。
「虛言不多說,今日請你來,我打算放你回去。」
賈厚不出所料,笑道:「敢問李帥,有何條件?」
「沒有條件。」李瑕道:「給劉黑馬帶句話吧……他的蒙哥大汗已死,蒙古四分五裂,請他攜關中之地歸附,保他高官厚祿。」
賈厚哈哈大笑,拾起地上的繩索就綁自己的手腕。
「那請李帥還是將我捆回去,我願繼續為李帥作勞力。」
「帶句話即可,劉黑馬應不應是他的事,你回去吧。」
賈厚眯了眯眼,道:「這絕不可能。」
「問問他,又不吃虧。」
「呵,歸宋?污我家元帥耳朵。」
李瑕笑笑,道:「賈先生自作決定,願回去污一污劉黑馬的耳,還是繼續在此間扛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