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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長在嗎?」
「進來吧,今日是你們這批人給新朝廷運輜重的最後一日吧?」
「是,原本說要二十日,後來又說只要十三日。俺今日聽了好多唐軍說的話……」
趙家富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最後,歡歡喜喜地便領了一小塊豬肉回家。
沒多久,再次有村民叩了門環,出來時手裡也提了一塊豬肉。
「辛苦你們為朝廷出力了,我一個鄉野之人做不了別的,這個給你。」
到了天亮前,便有一個身影出了這甲長家的後門,往北走了一段路,在河邊找出了一隻小筏,向東漂去。
……
半個月後,大寧宮。
一眾金蓮川幕府謀臣再次覲見忽必烈。
郝經站在其中,微微抬眼掃視了一圈,發現今日在堂上的人多了如安童、阿里、桑哥、謁只里等蒙古及色目大臣。
不過,前幾日議事時剛被放回來的宗王忽剌忽兒一直都在,今日卻又不在。
郝經不由想到不久前有人給唐軍遞情報被拿下一事。
他心中微微一凜,將身子俯得低了些。
諸人站定,劉秉忠便出列,道:「陛下,聽說擾亂唐軍軍心之事已有了成效,唐軍已經暫時退回了保州,不敢與移相哥大王交戰。」
「不僅僅是這樣。」忽必烈難得笑了一下,道:「本汗這裡還有一封移相哥剛送來的信,你們都看看吧。」
他隨手將信遞出去,首先卻是遞到了安童手裡。
安童看過,則親手遞給了劉秉忠。
「看來,不僅是我們對唐軍的攻心之計成功了,唐軍自己還有很多麻煩。」
「什麼?這消息是真的?陛下真的派兵攻進了成都府?」
郝經站在人群中,竟有些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而移相哥的那封信也還沒遞到他手裡,劉秉忠看過之後,卻是交給了桑哥。
「你最了解吐蕃形勢,這消息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桑哥應道:「陛下早在兩年多以前就派人前往吐蕃了,正是因為十分相信恰那多吉、勘陀孟迦的忠誠。」
郝經聽著,竟覺得有些恍惚。
因這些話他曾經聽李瑕說過一遍。
「成吉思汗滅西夏時就攻取了朵思麻,窩闊台汗七年,闊端又招降了朵思麻十族,尤其是大汗親自滅大理,路經朵甘思東境,再次安撫諸部。這些都是最忠心於大汗的吐蕃部民,哪怕打不了硬仗,但只要殺進防禦空虛之地,搶擄一番,他們一定是樂意的……」
郝經愈發有些迷惑了。
他又仔細聽了一會兒,卻依舊沒有聽到桑哥談論到任何有關於吐蕃兵馬遭遇唐軍圍剿之事。
他幾乎想開口問上一句「這消息是從何處得來的?」最後卻還是忍住了。
想到李瑕當日以平靜、甚至有些輕蔑的口吻說到宋與吐蕃的牽制,再看向此時洋洋得意的桑哥……郝經隱隱捕捉到了什麼。
有一瞬間,郝經考慮過告訴忽必烈這些消息是假的會是如何,很快他就意識到,這麼做死的會是自己。
在李瑕放他回來的那一刻起,之後許多事早已由不得他選擇了。
他受過張柔的重恩,一定要救出張柔,那就必須欺騙忽必烈,讓忽必烈議和、換俘。撒了這一個謊,現在就更難坦白。
李瑕甚至是故意讓他看到眼前這個局面,像是告訴他「你看,元廷還在寄望著別人來牽制朕,可笑。」
由此,郝經心中的某個決心也更加堅定了起來。
……
殿上,等桑哥介紹過吐蕃的情形,又將手裡的信遞給了趙良弼。
趙良弼看過,訝道:「還有一個消息,呂文煥終於攻孟津渡了?」
劉秉忠略略沉吟,道:「此事只怕還待確定,據說唐軍是人心惶惶。不過,伯顏丞相的消息還沒有送到……」
「這麼一說,李瑕的情形很不好了。」
「唐軍軍心煥散,士氣低落,這是肉眼可見的事。我軍不少勇士已經感受到了。」
「大汗,看來賈似道提醒的不錯,李瑕很可能要準備退兵了。」桑哥道:「我們也許應該提前做準備,把他留在河北。」
「這就退兵了嗎?」忽必烈喃喃著,眯起了狹窄的眼睛,道:「聰書記,你怎麼看?」
「乍聽之下,太簡單了。」劉秉忠道:「李瑕好不容易攻到了保州,離奪下中原就差一點,結果就這麼輕易退兵了,陛下難以相信吧?」
「是啊。」
「但事實是,他一開始北上就是錯的,賀蘭山一場大戰之後,他也沒有國力再繼續打仗,是因為誤以為陛下已經駕崩,他想要撿便宜。現在他糧草耗盡、後方受敵、軍心渙散,這些都是沒有辦法挽回的事,他只能退兵。」
「但本汗不信他會這麼快就放棄。」
「他如果等到陛下相信時,他就沒有了退兵的機會了。」
忽必烈緩緩點了點頭,道:「你去見見移相哥,把這個分析告訴他。」
「臣領旨。」
「桑哥,你留下。」忽必烈揮了揮手,示意別的臣子都退下去。
他目光掃視著他們,最後落在了郝經身上,若有所思。
「大汗。」桑哥等旁人都退了出去,便道:「我又算了幾遍,李瑕真的糧草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