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2頁
「殿下何以確定?」
一名漢人文士從篝火邊起身,走了過來。
此人不過三十餘歲,身材相貌俱是不凡,乃是忙哥剌的王相,李德輝。
李德輝十六歲便為官。十餘年前,汪德臣屯兵於利州之時,其軍糧便是靠他調度供給,彼時他才年紀輕輕就已嶄露頭角,甚至引起阿藍答兒的注意,鉤考時將他下獄。
忽必烈即位後,李德輝官任燕京宣撫使,不可謂不位高權重。
他還是真金的老師之一,但忙哥剌被封為安西王之後,奏請以李德輝為輔臣,忽必烈遂命其為忙哥剌的王相。
「老師請看這支箭。」
此時忙哥剌本順手要將箭拋過去,見是李德輝過來,又改成了雙手遞出,用漢語道:「我們前面似乎有唐軍。」
「唐軍?」
李德輝接過箭端詳了一會,望向東面,道:「殿下不妨下令慢些行軍吧,待我們的探馬與陛下的信使到達再做打算。」
小心肯定要小心的,但李德輝是持重之人,不會因為看到一支箭就大動干戈,提出的是穩妥的主張。
「我聽王相的。」忙哥剌應道,語氣顯得有一點文雅。
但其實他並不像真金那般好儒學。
他更像忽必烈,勇武、英氣。
他快二十三歲了,可其實是到了二十歲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個漢人老師,是真定名士李盤。
因李盤曾當過阿里不哥的講師,忙哥剌選擇王相時,選了更擅實務的李德輝。
可見他愛好的並不是漢學,而是那皇位。
這些,李德輝當然能夠看出來,平素只覺為難。但前不久傳來的消息卻讓他改變了主意。
燕王真金失蹤了,甚至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而忙哥剌愈發表現出親近漢臣的傾向,並提議東歸。
原話是「大元該先平中原,再安西域。我不願當一個只顧著占領自己的兀魯思的安西王,願當我父皇的秦王,先復關中,再定江南,開一統盛世。」
這個年輕人已懂得如何打動北地士大夫,而且他比真金更為英武、更得忽必烈歡心。
李德輝已越來越用心地輔佐他。
「殿下認為,東邊的唐軍會是誰?」
忙哥剌踱了兩步思考起來,前幾日他已經得到了忽必烈親征的消息,由此往下一想……
「莫非是被父皇擊潰的唐軍潰兵?」
「這是一種可能。」李德輝道,等了一會,見忙哥剌沒有更多想法了,才繼續道:「還有一種可能,唐軍不願讓殿下率大軍與陛下匯合,遂在前方伏擊。」
「哈?」忙哥剌訝然,道:「會嗎?」
「李瑕能有今日之勢,不可以常理度之。」李德輝道:「不過,我們只要行軍有章法,不掉以輕心,不疏於放出探馬、不急功冒進,定不至於在這大漠之上中伏。」
「王相說的好,我會聽王相的話。」
見安西王有這樣的態度,李德輝不由頷首。
……
征西域的十五萬大軍其實並不是一股腦地調回,而是心急的忙哥剌領著五萬人在前面,脫忽領著包括奧魯在內的七萬人在後面,還留下了一部分暫駐在高昌的兵馬隨時可以抽調。
忙哥剌行軍不算慢,兩日內又行了百餘里。
這日,忽有探馬回來稟道:「大王,找到唐軍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年少英武之王
「果然。」忙哥剌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伸手輕輕地摸了海東青一下,道:「雄庫魯立了大功。」
海東青不耐煩地發出了「咕咕」聲,但相比之前的鷹唳,可謂十分溫順。
「唐軍在何處?」
「在前方五里的草勒木山。」
「有多少人?」
問這句話的同時,忙哥剌與李德輝對視了一眼,意思是現在可以看看前方的唐軍是潰兵還是伏兵了。
只聽那探馬答道:「看蹤跡,應該只有一百餘騎。」
忙哥剌笑了一下,轉向李德輝,問道:「那是父皇親征擊敗了李瑕的主力,有潰兵逃到這裡了?」
李德輝搖了搖頭,道:「殿下可覺得此事有蹊蹺?」
「蹊蹺?」
這兩個字對於忙哥剌而言有些艱澀。
「這裡是大漠,如何會有唐軍潰軍能逃這般遠?」李德輝道:「若說是被大元兵馬一路追趕至此,我們卻根本未得到信報。」
「有沒有可能,他們是迷路了?」
「迷路有可能,但不會西行這般遠,對方將領在潰敗之後還能收攏百餘人,連東、西方向都不能分清嗎?」
「那王相的意思是?」
李德輝亦不確定,沉思道:「或是伏兵,或是因其它我們尚未想到的原因導致唐軍至此。」
「殺敗他們,捉幾個俘虜來問問便知道了。」
忙哥剌遂招過千夫長徹徹禿海,命他率兵去追擊,並且作為先鋒開路。
李德輝反覆提醒道:「務必要謹慎,這百餘唐軍極可能是誘餌,多派探馬,別讓他們吃了我們這支千人隊……」
說實話,忙哥剌覺得李德輝太過慎重了,但再一想,畢竟還不知道唐軍到底有多少兵力,謹慎就謹慎吧。
這日便不再行軍,以免士卒、馬匹過於疲憊,遭到了唐軍的偷襲。大軍安營下寨,只等著前方的戰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