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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都要罵渾都海一句「蠢材」。
但沒想到,渾都海比他們想的還蠢,早不打關中,等到錯失先機、等到隴關布署完畢了,才決定行上策。
到這時,上策早已成了下下策。
渾都海南下有兩條路線。
一是沿著六盤山與隴山山脈的東面,直趨關中,但這條路地形險要,容易被劉黑馬堵死,被汪良臣合圍,是條死路。
二是先攻隴西,擊敗汪良臣之後再趨關中。但同樣的道理,劉黑馬可出隴山隘口支援,合力夾攻他。
隴西是汪家的地盤,渾都海遠來,既不可能速勝又不利於久戰。
為何還這麼做?
李瑕。
一切變數,皆因李瑕。
這也是劉黑馬判斷李瑕必走祁山道的原因。
李瑕不來,渾都海沒有勝算,而長安廉希憲、商挺這種天下第一等的宣撫使坐鎮,劉家也能迅速回防,幾乎不可能給宋軍步卒機會。
就像魏延的子午谷之謀,聽著唬人,細思,則過於懸危。
捉到了關鍵,也就看破了障目法。
於是戰事一起,劉黑馬親自提兵直趨天水,命長子劉元振領兵增援隴塬,防止部分蒙軍沿隴山東面而來。
這邊劉黑馬由渭河而上,才堪堪抵達天水,那邊劉元振卻已陷入了死戰。
……
「噗!」
「噗!」
箭矢不停射來,一個一個士卒倒下再地。
之後,蒙古語的戰歌傳來,甚至蓋住了戰場上的慘叫。
「天上只有一個太陽,地上只要一個大汗……」
數不盡的蒙古騎兵正策馬從山腳下狂奔而來,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
遠遠的,一桿大旗出現在視線當中,被風吹著飄搖起來,像是在張牙舞爪。
「阿藍答兒?」劉元振喃喃道,「是阿藍答兒……」
他犯了一個錯誤。
花了太多太多心神去算計李瑕會走哪邊。
對李瑕的太過在意,甚至讓他疏忽了渾都海,這才是真正有實力的豺狼虎豹。
劉元振滿心滿腦只顧著想李瑕會與渾都海合擊汪良臣,結果,對方第一個要撕碎的目標卻是他。
兩萬漢軍被四萬蒙騎偷襲。
「大郎,撤吧……撤吧!」
「不能撤!把後陣押上去!」劉元振嘶聲大吼,「不能放阿藍答兒再入關中,都給我想想你們的妻兒父老!死多少人都給我堵住山道……」
「殺啊!」
他的軍陣中,已能看到越來越多的血光……
……
隴西戰場。
渾都海的七萬蒙古騎兵猶在氣勢洶洶向南逼進。
汪良臣並不急著與他決戰,不停將防線向後撤。
過了順州,兵鋒被推進到鞏昌以東、天水以北的臨洮。
渾都海當然知道,決戰地點若再深入關隴,於他而言就越不利,遂不再向前,只作猛虎將撲之勢。
臨洮,或將成雙方十數萬主力決戰之地。
兵勢鋪開,各自連綿上百里。
天地蒼茫,遠處的山川荒涼,裸著紅色的岩石,紅得如同晚霞。
風吹過,沙塵漫天,驚動了兩軍對壘之間的一條小蛇。
它鑽過沙丘,爬進一片陰影里。
立在那的是一塊倒地的石碑,只顯出一列秀麗古樸的唐隸。
「唐天寶五年丙戌,吐蕃寇邊,哥舒翰率驍勇馳擊,殺之略盡,餘或挺走,伏兵邀擊,匹馬不還……」
沙塵漫過來,又湮沒了最後四個字。
更遠處,有騎士狂奔,繞過偌大的軍陣,消失在天際之中。
決戰之前,雙方探馬已開始互遞消息。
……
陽平關。
此處,是從漢中西向祁山道的第一個關隘。
李瑕收復漢中之後,命茅乙兒守陽平關,以防止蒙軍寇邊。
近年雖無戰事,但茅乙兒並未閒著,除了築城、練兵,也在更西面設置了許多據點。
此次李瑕出征,已在陽平關駐紮了六日。
他似乎在等消息……
「大帥,人來了。」
李瑕走上關城,望眼看去,只見又是三十餘騎正奔到關城之下,遂開口下令道:「放他們入關吧……把我地圖拿來。」
也是為難了劉太平,一把年紀還要來往奔走,聯絡宋軍。
但沒辦法,渾都海麾下能作為使節的漢人唯有他一人。
「李節帥,又見面了!計略將成,計略將成啊!」
李瑕問道:「渾都海到何處了?」
劉太平笑著上前,眯起老眼,抬手在李瑕的地圖上標註了一下。
「臨洮。元帥已深入隴西,只等李節帥趕至,即可與汪良臣一決死戰!」
「劉黑馬又在何處?」
「街亭隘口……」
兩人細談了形勢。
最後,劉太平鄭重施了一禮,道:「請李節帥火速出兵,於決戰之際偷襲汪良臣腹背。」
李瑕問道:「渾都海,真願將關中讓我?」
「自是如此!」劉太平慨然應道:「事已至此,唯有你我兩方聯手,方可敗忽必烈西路軍,元帥豈有反悔之理?」
李瑕目光落向地圖,自語道:「若我未及時趕到,渾都海便大敗了。」
劉太平無奈地撇撇嘴,暗罵李瑕怕是又要在關鍵時候提條件,實在不是一個好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