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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魯果然還沒回來,搶來的女人大概都是關在後院,前院只有些干粗活的僕役,院子裡隱隱能聞到燒肉的香氣,廚房正在準備晚餐。
李瑕與林子就在前院裡候著,與僕役閒聊這宅院中的情況。
林子背著手,在袍子下面握著斧柄。
「咚~」
一聲悠長的報時鐘響起,時間已到了戌時……
……
夜幕降臨。
嗄魯帶著五分醉意離開了赤那的別院,晚上自有別的護衛來輪替他繼續保護赤那。
心裡想著今天搶來的那個婦人,嘎魯步調輕快,嘴裡哼著草原上的小調,走回了自己的宅院。
空氣中隱隱帶著些血腥味。
他吸了吸鼻子,心想白天打獵時大概是踩到那些漢人驅口的血了,到現在身上還有氣味。
用力拍了拍門,門被打開來。
嘎魯也不正眼去看那門房,大步進了前院。
想到出門前在那婦人身上摸了兩把的手感,他臉上浮起淫笑,迫不及待就要往後院去。
院門吱吱呀呀的,被身後的僕役關上,「嗒」的一聲上了栓。
突然,嘎魯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他敏捷地橫跳了一步。
「啊!」
一隻斧頭還是劈在了他肩上,劇痛!
這一下本是要砍他的脖子,電光火石間被他避開。
轉頭看去,只見那門衛竟是個自己並未見過的漢子,已提著斧頭獰笑著衝上來。
嘎魯連忙拔出彎刀,揮斬下去。
他是野獸般強壯的大漢,雖然醉了、雖然被偷襲受了傷,卻絲毫不懼對方。
「鐺!」彎刀劈在斧頭上,兩人纏鬥在一起。
下一刻,又有一道身影猛地撲上來……
……
「噗!噗!」
林子已棄了斧頭,死死摁住嘎魯的雙手。
掙扎、怒吼……嘎魯的動靜一點點小了下去。
院子裡,漸漸只聽到匕首不停扎進身體的聲音。
「噗!噗!噗……」
「可以了……可以了……」林子低聲道:「他死透了……死透了……」
李瑕這才停下來。
重生以來他大概殺了七八個人了,之前既是帶著割裂感,又只是在生死搏命,求生而已,說不上有什麼感覺。
唯獨殺喬琚的時候,能看到對方的眼睛。
當時,李瑕捅的前三下很兇,莫名其妙地竟是因那句「提兵百萬西湖上」而感到有些憤怒,這說來很奇怪,他對趙宋朝廷完全沒什麼歸屬感。
而當他蓋住喬琚的眼,最後給了那一刀,還是溫柔的……
今夜不同,這次才是李瑕重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殺人的快意。
如他所言,他殺掉某些人為的是解決問題,可以選擇搶了個長命鎖掛在脖子上那位,也可以選擇那個通譯……
但總之,今天他就是選擇了嘎魯,理智之外,他也有想要殺他的願望。
十五刀,如同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
李瑕眼中終於浮起狠意。
他收起匕首,提起嘎嚕的屍體,往大堂拖去。
「愣著幹什麼?繼續幹活。」他向林子說道,聲音依舊很平靜。
「哦。」
「我的書在你身上吧?」
「對。」
「給我。」李瑕又道:「你去後院,把那些女人放了,讓她們從後門走,別讓她們看到我。」
「好。」
李瑕把嘎魯拖進大堂,擦了手,接過林子遞來的東西,隨手把那小木雕放在桌上,還擺了一下角度。
兩本書則是下午都是看過了,他直接把《陵川文集》翻開擺在一邊,拿布沾著嘎魯的血,在牆上大筆寫起來。
……
「天興初年靖康末,國破家亡酷相似。」
「君取他人既如此,今朝亦是尋常事。」
……
寫到這裡,堂中又是響起「噗」的幾聲,之後,李瑕才再次收起匕首,繼續寫下去。
他文化不高,勉強看得懂郝經這詩說的是蒙古滅金之事。
但沒關係,嘎魯的屍體擺在這,這詩也夠表達那層意思了。
……
「君不見二百萬家族盡赤,八十里城皆瓦礫……」
「城荒國滅猶有十仞牆,牆頭密匝生鐵棘……」
第四十二章 添火
「君取他人既如此,今朝亦是尋常事……」
秦伯盛念著這詩,看著滿牆的血字,害怕得渾身戰慄。
那字不算好看,只是一筆一划大大方方,沒有半點小家子氣,配合著這堂內的情景,卻讓人毛骨悚然。
秦伯盛是赤那身邊的通譯,這天天一亮就被叫了過來,走進嘎魯這間宅子一看,只見竟是滿門都被人殺了,屍體都擺在大堂上。
「什麼意思?!」赤那吼道,「這牆上寫的什麼?!」
秦伯盛咽了咽口水,用蒙語向赤那解釋起來。
「這……這應該是金國遺民的懷古詩,感慨金朝之事。」
「那又是什麼意思?!」
秦伯盛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這個……那個兇手把詩題在牆上,也許,也許是……是想說要像大蒙古國滅金一樣……滅滅滅……滅了大……大蒙古國……也許又想說……嘎魯殺了人,所以也被殺了……」
赤那道:「結結巴巴的,煩死了!告訴我,是誰殺的嘎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