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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莫名其妙,張珏卻是瞬間明白了,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他抬手一指,點在地圖上釣魚城的位置。
「招攬釣魚城舊部?」
「釣魚城兵力已被整編進合州、洋州、閬州,分屬安德軍、武康軍,能招攬嗎?」
「有些難辦。」張珏思量著,須臾笑了笑,「但我能做到。」
「好!」
……
兩人計議著,語速很快。
最後,李瑕道:「那便請君玉兄先往合州準備,我還須去趟敘州,安撫後方。」
「史俊在敘州?」
「去歲末我以蜀帥之名讓他暫代潼川府路,說是朝廷正式任命很快會下來,到今日,他該不安了。」
「大帥這一路南下,是要當說客啊。」
李瑕道:「史俊是文人,不好說服。騙騙他吧,正好馬千要以密令殺我。」
張珏道:「二十餘護衛太少了,我可從成都抽調兩百人隨你南下。」
「不必了。」李瑕搖了搖頭,「二十餘騎我還能一人三馬。兩百餘人,你從哪找出那麼多騎術高超之人,便是有,六百餘馬匹過境,要帶的輜重亦不止是翻十倍,乾草、糧食、帳篷、甲冑、器械,太招搖了。」
張文靜才見過張珏的妻女從後衙轉過來,進堂聽得這話,便笑道:「義兄可知他有多窮了?一路來的見禮都是我出的。」
「哦?義妹送了見禮?」張珏大喜,「今日又能沽兩壺酒,買些野味……」
……
當日下午,李瑕自成都南門而出,四日,馳至敘州。
他正月初三從漢中出發,三日奔到利州,又七日奔到成都,只停留了不到三日,又四日至敘州,這一路還在幾個州縣處置了官員。
不可謂不快。
之後十日,李瑕與史俊往慶符縣、長寧縣以及瀘州諸縣巡視了一番,再次啟程,直奔合州。
他依舊只帶二十餘騎。
蜀道本就難走,若帶的人多了,做事的效率低不提,地方上的無關官吏見了,難免要認出來,難免要招待。
川蜀是貧瘠之地,供養數百精兵就牽扯到數百戶人家、上千人之生計,若這精兵不用於駐守地方,只用來追在他身邊護衛,不論浪費是多是少,上行下效,風氣便不同了。
立業之初,上位者多做一點,多節省一點,少擺些譜,少抖些派頭,起到的激勵作用不可小覷。
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貧瘠之地,用度當從細處節省……
……
二月初十,臨安。
「必須派兵去重慶府了。」
程元鳳臉上滿是頹然之色,看著賈似道,徑直道:「我可以罷相,但你須保住社稷門戶……李瑕不可小覷,最好是你親自掛帥入蜀。」
賈似道並不願與程元鳳多談,只揮了揮手。
「我會看著辦的。」
這一句話之後,他倚在太師椅上,把玩著準備送給官家的玉杯。
這玉杯身薄如葉,紋理細如絲,將酒倒入,自浮出暖氣。
「自暖杯深不待溫。」
賈似道低吟一聲,心想著只送出這小小玉杯,樞密院之權便已是自己的了。
至於程元鳳?
「老廢物,當我不知你做何打算?依國制,宰相掛帥出征,若遇彈劾,不問其罪真偽,必須請辭。堂堂宰執去重慶?我怎可能中了你這低劣伎倆?」
一壺美酒倒入自暖杯,一縷清香飄起。
什麼貨幣錢糧,什麼功業王爵,已俱在其中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暖意融融
臨安城春雨連綿。
天色晦晦,江南美景也顯得昏昏暗暗。
二月初依舊寒冷,雨水濺在身上冰涼刺骨。
大內宮城中,天子儀駕正徐徐從內夫人閣趨往延和殿。
宮城本就不大,這一段路雖只有五百餘步,儀駕鹵簿卻還是安排得很周全。
抬著玉輅大驕的宦官有二十八人,前方引駕的,執華蓋的,捧著拂塵、香盒、金壺的……林林總總有近百人。
終於,他們安全將天子送進了延和殿,沒讓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那赤紅的天子履袍之上。
趙禥穿赤紅常服,是因宋太祖提倡勤儉樸素之風,皇帝履袍並無太多花樣刺繡,以淡黃、赫黃、赤紅等純色為主,樣式簡約平淡。
殿中暖意襲來,春光融融。
賈似道起身,見禮道:「見過官家。」
趙禥連忙賠笑,道:「賈相公久待了,這惱人天氣,朕來得晚了。」
他在御榻上坐下,自有美姬上前侍候他飲酒。
今日程元鳳、葉夢鼎等人都不知求見了幾次,但這般天氣,趙禥不想見他們,推託自己病了。
他前陣子夭折了個兒子,正在傷心之際,宰執們也不好相逼。
也就是賈似道來,肯與他一起飲酒作樂,而非一天到晚板著臉勸諫,這才答應召見。
舞樂起,又有宮娥為賈似道陪酒。
君臣二人這才談起國事。
「請陛下節哀,禮部定崇國公之諡號為『廣沖善王』,不知可否?」
賈似道最先開口提的,還是給趙禥那夭折了的庶長子之後事。
這才是大宋朝如今一等一的大事。
趙禥漫不經心聽著,只顧喝酒。
他其實也沒見過兒子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