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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王誤會了,我此番過來是為了叛軍之事。」
高長壽聽過翻譯的話,面露不悅,淡淡道:「本王從未聽說過任何叛軍。」
「在緬甸國北方的怒江、瀾滄江附近,有撣族叛亂,叛軍被我們擊敗以後,逃到了雲南境內。」忙直卜算道:「但你們收留了這些叛軍,不肯將人交出來。」
高長壽道:「撣族原屬大理國民,如今回歸國境,便是我大唐子民,如何能交給你們。」
忙直卜算十分震驚,道:「雲南王難道要插手蒲甘的國事嗎?!」
「建統七年,吾皇詔諭緬甸來朝,爾等至今不肯派遣使節。既非我大唐藩屬,如何敢頤指氣使,讓大唐為你處置叛軍?!」
「收留這些叛軍,給雲南帶來的麻煩,只怕不是你能擔得起的。」
高長壽淡淡道:「觸怒了大唐,後果也不是爾一介小國擔得起的。」
「……」
使者退了下去。
高安慶若有所思,問道:「父親故意激怒使者,是想討伐緬甸嗎?」
他是高長壽嫡長子,今年二十二歲,性格像他母親段妙音,有些柔和。
「平定江南到現在不過五年,陛下暫時還沒有伐緬甸的打算。」高長壽道:「等積蓄了國力,便是征討,也會是先征北方,不會那麼快顧到南方。」
「是,那還命令邊將繼續收容緬甸難民墾荒嗎?」
「當然。」高長壽不喜兒子的優柔寡斷,面對兒子時尤其嚴厲,「便是暫不討伐緬甸,你還真擔心激怒了他不成?」
「孩兒知錯,這便去安排。」
高長壽點點頭,道:「記住,征討緬甸與否,關鍵在於兩點,一是農,二是醫。國朝初立,地廣人稀,若不能有足夠的糧草供應,征其貧瘠之地何用?其地炎熱,易生熱疾,若醫者藥材不足,將士豈願駐守?」
高安慶老實應下。
「我得去看看陛下送來的那些作物。」高長壽起身,喃喃自語道。
這是建統十一年,在兩湖、川蜀等地培育多年的雙季稻已在雲南普遍種植,從大洋返航的船隻去年剛剛帶來了土豆、玉米等作物種子。
雲南正處於大興農業的時期,故而,高長壽本就是故意吸引緬甸難民進入雲南。
他在期待著糧食豐收能為雲南帶來的改變。
也許,心中那樁隱憂也能藉此解決。
……
建統十八年,九月。
這一年難得無災無難,雲南各州縣稻米大豐收,另外,昭通、宣威等地的土豆;溫涼、會澤等地的玉米也產量猛增。
而在雲南路最南方,在一個新設立的勐班縣,也開墾出了一萬畝水稻田。
路府州縣官員與百姓皆歡喜於能過一個大豐年,高長壽想的則更多。
他上了一封奏摺,在這年年底,帶著長子高安慶踏上了往京城述職的道路。
出了龍首關,高安慶回頭看了一眼,臉上浮起擔憂之色,忍不住還是開口向高長壽問了一個問題。
「父親,因我們收容撣族,如今與緬甸的衝突愈演愈烈,萬一……」
「什麼叫『因我們收容撣族』?」高長壽皺眉道:「因那羅梯訶波帝暴虐無道,逼得他的子民沒有生路,方使邊境不寧,卻是誰教你是非不分的?!」
高安慶道:「孩兒知錯,孩兒是擔心萬一父親不在雲南時緬甸發兵攻來……」
「放心吧。」高長壽淡淡道:「雲南就算沒有了雲南王,西南邊軍也不會讓外寇入境。」
這句話隱隱有些別的意思,只是高安慶一時沒有完全領會。
他如今還不是雲南王世子。
……
建統十九年,正月。
宮城。
當李瑕揮退了宮人,與高長壽相對私語,開口便道:「你請封世子的奏摺在朕這裡壓了十多年了,並非朕想出爾反爾,不給高氏世襲王爵。而是一直在考慮,能否將高氏的封地再往南移一移?」
高長壽心領神會,應道:「臣此番進京述職,正是想請陛下出兵征討緬甸。」
「不急,這幾年來征海都,征高麗、東瀛,如今在西域與金汗帳國之戰事還在持續。朝廷並未做好出兵緬甸的準備。」
高長壽道:「臣此次來,帶了幾個緬甸人,能否請陛下召見?」
「召。」
一個瘦小黝黑的男子被帶進了大殿。
他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恢宏寬闊的宮殿,雖然心中害怕,還是忍不住四下偷瞧。因為緊張而手心出汗,不停地在衣襟上抹著。
「外邦小民阿禾,拜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
「你會說漢話?誰教你的漢話。」
阿禾緊張地打了個哆嗦,應道:「諸葛武侯教的。」
「諸葛武侯?」
李瑕先是訝異,又問了幾句才明白過來,原來諸葛亮平定南中後,勸諸夷築城堡、務農桑,使諸夷皆從山林遷徙至平原,對緬甸邊界上的許多百姓有深遠影響。
因此,如今在緬甸北方多設有諸葛武侯廟,一部分百姓視之為神明,稱之為「阿公阿祖」。
而有些諸葛武侯廟至今還有會說漢話之人,阿禾的漢語就是從廟裡學的,一開始說得磕磕絆絆,是逃到了雲南這幾年才流利起來。
「皇帝陛下,我們想活下去只得逃到大唐,孩子們說漢話,說漢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