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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是病死的。」
「你想聽?說出來你莫害怕。」全永堅聲音有些顫抖,低聲道:「我聽臨安市井有人在傳……被砍成爛泥了。」
全玖轉過頭,淡淡瞥了他一眼。
她眼睛哭得通紅,但顯然沒有害怕的意思。
「小妹已告訴過兄長,有消息立即報來,為何要等到今日小妹請兄長回來才說?」
「哈?你搞搞清楚,我才是一家之主。」
「是嗎?」
全永堅被妹妹看了一眼,目光避開,道:「我這不是忙嗎,又要治喪、又要護送姑祖母入宮,多少要緊事。」
全玖目光帶著審視,又問了一句。
「要緊事?」
「好,好。知道的都與你說。你可知官家為何接姑祖母入宮?近日臨安市井有謠言。」
「姚黃魏紫開次第,不覺成恨俱零凋。」全玖低聲唱了一句,唱得頗淒婉動聽。
全永堅點點頭。
事實上,他知道的許多內情,還是佐證了這些謠言才清晰起來。
「當年你還小,怕不知情。『魏紫』指的是表姑家的那孩子,當初一度傳為『魏太子』,『姚黃』指的是你未過門的夫婿,因忠王黃氏之子……臨安城都在傳,表叔是被魏關孫的鬼魂砍死的,你莫怕……」
「官家不再查了?」
「哈?冤魂索命,還如何查?」全永堅指了指腦袋,低聲道:「你知道的,表姑這裡……這裡有些壞了,盡日找道士作法招魂。昨日,我陪皇城司何都知去見她,可知她與我說了甚話?」
話到這裡,全永堅身子顫了顫,嘴裡嘖嘖感慨。
「笑得瘮到我骨子裡,她說,她把兒子的魂招回來了,魂招回來了……嘖,你沒見她那眼神,駭得我想哭。之後,官家又召見我,說是若敢傳半句話到姑祖母耳朵里,他親手打死我。我容易嗎?」
全玖只冷眼看著兄長的表情。
她沒他高,卻隱隱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李瑕死了?」
「快了。」全永堅道:「官家遣御醫去探視過,治不了,連追諡已備好,『懷毅侯』,便宜他了。」
「兄長每日說他要死,但還未死。」
「你知那每支箭上的毒藥值多少錢?李瑕身邊那些蜀地來的土大夫見過嗎?只見過金汁抹箭的土鱉。」
全玖道:「李瑕只讓身邊的大夫瞧?御醫沒留下?」
「不知道,我隨口一說。」
「兄長。」
「嗯?」
全玖神色依舊溫婉,語氣柔和,道:「小妹真想一巴掌抽在兄長這張傻臉上。」
「你!」
「往後諸事由小妹來作主,可好?」
「哈?你發什麼瘋?」
全玖道:「表叔是李瑕殺的。」
「不可能,他做不到。你毫無根據,你根本毫無根據。」
「不需要根據。」全玖道:「我有直覺,這一切,就是李瑕做的。」
「荒唐!我寧可相信是鬼。」
「兄長不信?」
全玖一字一句,緩緩道:「若不信,下一個被劈成爛泥的,就是兄長你……」
……
「這三條刀疤是年兒那時候給你抹藥的,這幾條呢?」
「戰場上留下的。」
「打仗也太危險了吧。」年兒又有些想哭。
李瑕遂笑道:「不會,戰場上都披著甲的,年兒看看,應該還是當年那幾刀砍得更深吧?」
「是欸,年兒記得好清楚,怎麼縫都縫不住。背上三刀、腿上一刀……屁股上還有一刀,那時候都沒問你怎麼弄成這樣。」
「我反應快,翻牆逃,那些人追上來劈了幾下。」
年兒生氣起來,嘟囔道:「哪個王八羔子做的,我們找他報仇。」
「不急。」李瑕捧著一卷書看著,隨口應道:「事情辦妥了,找機會弄死了就行。」
年兒咂嘴不已,其實對這些事也沒多大概念。
她又伸手,摸了摸李瑕的背,弄得他沒心思看書,轉過身來。
「你再幫我看看當時另外兩道疤好了沒有?」
「不要。」
「又不是沒看過,你親手給我脫的褲子。」
「不要,你別鬧啦,年兒又影響你做事了……對了,對了,這個給你吃,差點都忘了。」
年兒躲開,從衣襟里捧出一塊油布包好的雞腿。
「現在院子外面被人圍著,別的沒有,只有這個了,為了能讓你吃一口,我讓廚房殺了十多隻雞分給護衛們呢……你偷偷地吃,莫叫人發現你已經醒了。」
李瑕笑了笑,伸手給她整理著衣襟。
「哪用這樣藏?我都躲在屋裡了。」
「姑娘說從前庭過來那段路,能被人在對面院子望見啊,年兒藏在身上,那些人才看不到。你天天吃流食,饞了吧?」
李瑕目光深邃看了她一眼,道:「是有些饞了。」
「那你快吃,哦,對了,等等,等等。」
年兒忙從袖子裡掏出銀針,當著李瑕的面扎進那雞腿里。
「看吧,沒有毒的,都扎過好多遍了……你不要這樣子看年兒啊,又不是要給你下毒,哼,不信人。」
「我知道。」李瑕笑笑,伸手接過。
年兒遂坐下,雙手捧著臉,愣愣看著他,很是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