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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貴離開大帳時已興奮地忘了身上的傷勢。
在經過了幾日艱難的防守之後,今日策劃的這場反擊終於讓他對戰事有了信心。
但回到營房,他忽又想到什麼,轉頭向外看了一眼,撓了撓頭。
「還不歇下做甚?回頭還得打仗。」
「哥,我前兩天不是和你說何統領是降將嗎?」
「都叫你別嘀咕這些了。」
「不是,我是說,比起信我們,林統制好像還更信何統領一些。我怎麼覺得,有些機密軍情,何統領知道,我們卻不知哩。」
張順點點頭,道:「那當然。」
「為啥?」
張順沉默了片刻,道:「我就和你說一遍,這些話你爛在肚子裡,莫再傳出去。」
「好。」
「郡王是有天大本事的人,都說大宋朝廷壓不住他,我們兄弟雖說是鐵了心跟著他,但我們畢竟是宋人,反而不比何統領讓人放心。再說了,人家打了多少年仗,我們才從軍多久?林統制更器重何統制些,應該的。」
話到這裡,張順拍了拍張貴的肩,又道:「莫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們克敵營兄弟們一個個心裡怎麼想的你還不懂?蒙虜是異族,朝廷又不把這些兄弟們當國人,他們當然只管跟著郡王平天下。」
「哥,我懂了。」張貴老實應了。
他不由為前兩日懷疑何泰而有些羞愧,之後卻又想起一事來。
「對了,那六子他們是真死了還是何統領不好與我們說?六子不就是剛才林統制說的『在山西招募的』嗎……」
第七百九十三章 擅於偷襲
汾陽渡並不是在汾陽縣,而是在汾河匯入黃河的入河口,處於黃河東岸、龍門渡與吳王渡之間。
而在汾陽渡以東,便是榮州。
史天澤已領著一隊親衛悄然入駐榮州城內,好整以暇地與合必赤喝酒。
「河津縣、龍門渡、榮河鎮、汾陽渡、張營、夾馬口……但凡軍中可疑的世侯都已得到不同的消息,只看這幾日李瑕偷襲何處了。」
「史相公為什麼就確定李瑕會偷襲?」合必赤道:「我們有十萬大軍,殺進關中就能很簡單地結束這一戰,大汗還急著征討阿里不哥。」
史天澤笑道:「漢人有一句話,叫『欲速則不達』,意思是,想要快反而會出亂子,就像急著騎馬狂奔常常容易摔下馬,李瑕這人很會使用絆馬索,劉整和阿術就是跑得太快了,被他絆下馬來。」
蒙古語少了許多成語典故,也唯有用這樣的比喻能讓人更容易聽懂。
果然,一句話之後,合必赤便明白了局勢,知道史天澤打仗穩妥、重視李瑕。
「當年先汗率十萬大軍伐蜀。」史天澤斟酌著用詞,緩緩道:「李瑕也是靠偷襲,才擊敗了我們。」
他記得很清楚,李瑕先是偷襲了史樞,之後扮成史楫穿過蒙軍包圍圈,偷襲汪德臣,最後更是偷襲了蒙軍大營。
釣魚城一戰,給史天澤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猶記得當時他也是倉皇領兵逃竄……
把心神收回來,他飲了一口酒,感覺從喉嚨燒到胃裡,沒那麼冷了,才繼續道:「如今就在我們營里,有一個地位不低的世侯在給擅長偷襲的李瑕通風報信。如果不將這個人找出來,我們怎麼能心安呢?」
這句話也解釋了他為什麼確定李瑕會來偷襲。
「李瑕一定會來的,這是他慣用的打法,也是他取勝的唯一機會。他一定想偷襲我們,殺掉宗王和我。」
合必赤已經明白了。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讓他充分支持史天澤的做法。
如果史天澤沒有解釋清楚,合必赤也會把戰事交由史天澤指揮,但不解還是會藏在心裡。
像這樣耐心地解釋卻能避免以後的許多麻煩。
「那麼,看李瑕最後偷襲哪裡,就能知道誰是那隻混在狼群里的黃鼠狼。」
「是。」
史天澤已經說得累了,簡簡單單應了一句。
合必赤傾過身子,道:「這榮州城與汾陽渡最近,你在等李瑕偷襲汾陽渡,因為你懷疑張弘范。」
「大汗很信任張弘范,我也很信任他。但在軍中,除了他,我很難想到還能是誰?這次出征,將領都是大汗親自挑選過的。」
平定李璮時,十七路兵力多是由世侯家中年輕一輩領兵,因為這本就是一個亮相的機會。
而這些將領都是忽必烈挑選過用於繼任世侯之位的,足以信任。
史天澤確實想不通是誰。
關鍵是有實力派遣信馬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從山東送信到關中,地位一定不低。
一定要說的話,只能是張弘范,或者是其營中的某人,如張弘彥、張弘正。
合必赤不在乎叛徒是誰,問道:「設下埋伏等李瑕來偷襲了?」
「不錯,不僅是在汾陽渡。李瑕不管來偷襲哪裡,都會遇伏。」
「那伏擊了李瑕,關隴也就攻下了,可以向大汗交差了?」
「正是此意。」
「好!」
合必赤哈哈大笑,安心飲酒,與史天澤聊到後來,還叮囑要給李恆一個立功的機會。
因為李恆也算是他的家奴。
李恆之父李惟忠當年便是被合撒兒收養。
合撒兒有四十多個兒子,其中繼嗣的是最出色的移相哥,移相哥又收養了李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