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5頁
「怎麼會?」孫德彧訝道,「要是沒有師兄,我們怎麼能占下城郊那個荒廢的寺廟,哪有現在的長安格物院?」
「別說了,昭成兄和江女郎都是當官的,再說下去,我要被捉起來。」
「撲哧。」
江荻不由好笑,道:「難得聽俞道長說句風趣話。」
「我說真的,我腦子木訥,唯獨有些身手。」
「那師兄你可去當個捕快,萬年縣正好在招捕快。」
「哈,正好與孫院長這個獄吏搭班子。」
「不過,話說回來,我早便覺得師兄道心又不堅,老想著娶媳婦,就適合還俗當個捕快。」
李昭成問道:「你們說真的?我去問問有無缺額?」
「其實,林司使也想讓我過去做事。」
「軍情司?那是最危險的衙門吧?」孫德彧大搖其頭,道:「我們格物院多好,莫理他。」
「就是。」江蒼道:「連我都想去格物院。」
「讀書吧你……木魚你也莫聽他們說,終究是你自己拿主意。」
「是,我再考慮。」
「師兄沒什麼好考慮的,我們格物院那麼多機密,也需要身手好的人保護。」
「呀。」江蒼忽然道:「我想起來了,當年姐你與俞道長說了什麼我可猜到了。」
「猜到就猜到,有甚打緊的。」
「臉皮真厚。」
江荻笑了笑,隨手舉了舉杯,與旁人敬了,自飲了一口。
她已經不再是只會模仿李瑕的那個少女,她已有了屬於她自己的氣質。也不覺得如今這樣有失大家閨秀的體統。
這夜,當著幾個好友,酒到酣時,江荻還說了番心裡話。
「我這般不漂亮的女子,若受父母之命嫁了人,足可想見的會是殊無意趣的日子。所幸十四歲那年我遇到秦王,他雖未與我有男女之情,卻教我活得自在,如今我能施展才幹,有三五知己,多好。」
「說的好。」李昭成道:「江女郎之風采,非尋常閨秀可比。」
堂上氣氛正好,江蒼卻偏要給他們拆台,道:「咦,想起來了,有一次父親還起意讓姐姐嫁給李大郎君。」
李昭成一杯未飲盡,嗆了一下。
「哈,李大郎君更想娶兩房妻室……」孫德彧聲音愈低,「好吧,連我也救不了場。」
正有點尷尬,江荻已舉杯,道:「既已成過往,敬當年一杯。」
李昭成想到那年在敘州,苦笑,舉杯。
「敬當年。」
「敬如今開明風氣。」
「敬人盡其用,物盡其材。」
「敬……敬我讀書有成,前程似錦。」
「下次再聚,走了,明日還要公務。」
「莫叫人知道我又下廚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執棋人
次日,江荻早早醒來,想到昨夜酒後的言語,不由懊惱自己疏狂,好在就算出醜也是在至交好友面前,沒丟臉到外面去。
她換了官服,向衙門趕去。
江府就在長安鐘樓以東的案板巷,再往東不遠有家石記泡饃,再往北有家胡記臊子麵,麵館前數十步便是秦王府。
因秦王府太小,周圍的一大片房屋已被買下來作為官廨。
偶有一兩戶人家不願賣屋的,倒也無所謂,比如文報局與大司農司之間便隔著一戶人家,已在此間住了上百年了,住的是個老員外,每日在門中支張凳子與官員們說他祖上在唐時當過官。
江荻如今在磨勘院,任功考郎中,做的是審記各州縣戶口、兩稅等事。
她算是位高權重了,若依宋廷官制,磨勘院往上便是三司,三司主官只亞於宰相,稱「計相」。
一女子在這個年紀任官到這地步……其實歷代義軍中就有很多。
但李瑕若能成事,那就很厲害了。
如今在秦王治下為官的,基本都能算是元從,彼此都很熟悉,上衙時少了些肅穆,多了些親切。
「江郎中來了,聽說令尊要調回長安任知府了?」
「是嗎?我都未曾聽說過。」
一路打著招呼,才進磨勘院,卻見嚴云云正領著一名五十多歲的小官過來。
說是小官,因他穿的一身綠色的官服。
但其人風採氣度不凡,官威比她爹江春都大得多。
「給你麾下派一屬官,秦九韶,到磨勘院任主簿。」嚴云云隨手引見道,「這位是功考郎中江荻,你暫隨她做事。」
「見過江郎中。」
秦九韶一行禮,江荻便感到有些棘手,一個年紀、名望、才幹都遠勝她的下屬被調過來,其實是官場上最麻煩的事。
她連忙應道:「不敢擔。久聞秦公大名,往後多多指教。」
「江郎中喚我的字『道古』即可。」
秦九韶撫著長須,眼神里分明還帶著倨傲,偏又不得不笑,又道:「一定任憑驅使。」
他當然很不高興,覺得屈才。
哪怕謙遜一點,他也能自稱一句「千古高才」,在宋廷被貶,那確實是得罪了太多人,還能接受。
李瑕算什麼?一個反賊,且正是用人之際,燒高香才能碰上他這麼一個大才,居然先是打發到成都為營建之事出力。
好不容易建言獻策,被調到李瑕身邊,鞍前馬後隨同巡視地方大半月作為考驗,居然只封了個最小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