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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害怕李瑕覺得他這樣的小人物也敢說這樣的大話,李丙又低下頭,有些不安。
李瑕看到了他的不安,遂不再問別的,只問道:「會騎馬嗎?」
「會!我姐夫就是牧馬的,我會騎馬……」
「那跟我走吧。」
「太好了!」李丙大喜,連忙跟在後面,但想到馬瓦兒,又道:「將軍稍等。」
他又回身跑去向馬瓦兒告別,把身上的一串錢掏出來遞過去,道:「你放心,我問過了,蘭州也會向鞏昌一樣安置俘虜……」
隔著十餘步,李瑕回過頭看去,心想如李丙這樣一個一個地幫這些人大概是幫不了幾個的……所以,對方選擇了投軍。
投軍保太平的道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能想得通,關鍵是這支軍隊是怎麼樣的軍隊。
李瑕之前也擔心這樣孤軍西進,士卒們士氣不高,但今夜聽到的秦腔,見到的鄉民,還是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
次日,兩萬宋軍騎兵在金城渡渡過黃河,金城關垣、浮船古渡、掠掠雄師、嘯嘯鐵騎。
一條黃河長,一曲秦腔唱,人與人源遠流長……
第七百七十六章 兀魯思
大蒙古國在蒙語裡是「也克蒙古兀魯思」,「也克」是「大」的意思,而「兀魯思」既是封地的意思,也是「國」的意思。
從這個詞就可以看出來,兀魯思是一個半獨立的封國。
闊端原本是有實力成為大蒙古的大汗,至少可以建立一個完整的兀魯思。
如果說成吉思汗長妻所生的四個兒子是汗國宮廷的四根棟樑,那麼,窩闊台的兒子當中,唯有闊端能算是一根棟樑。
可惜,窩闊台一心只想將汗位傳給那個體弱多病的闊出,闊出早早暴斃之後,窩闊台又矚意闊出的兒子失烈門;乃馬真皇后則只偏愛那個體弱多病、沉溺酒色不可自拔的貴由。
闊端自己也是病體纏身,乃馬真皇后就是以他「病體奄奄」為由把他從汗位繼承人當中排除掉的,他也確實年僅四十餘歲便病逝了。
大蒙古國的汗位註定要落在拖雷一系。
顯而易見的是,拖雷的子孫明顯比窩闊台的子孫更加優秀。
不僅是汗位丟了。在闊端病逝之後,他的子孫們連兀魯思都保不住。
這片兀魯思其實很大,闊端曾經統治整個西夏故地、吐蕃,以及隴西、關中、西域等地。
但他的長子滅里吉歹繼承西涼王之位後,在蒙哥的打壓下封地一直在收縮。
去年阿里不哥逃出哈拉和林,忽必烈在汗位之爭中占了上風,已開始設立中興等路,直接控制治理西夏故地,並派遣大將接管了西路軍統帥之職……
這看起來很糟糕,但滅里吉歹不認為是壞事。
他不像那個野心勃勃的堂弟海都,他只想以黃金家族宗王的身份一輩子享樂。
忽必烈答應保留他的采邑,「采邑」也就是每五戶百姓向他供一斤絲,足以供養滅里吉歹繼續窮奢極欲。
滅里吉歹還坐擁河西走廊,色目商旅往來於西域、河套、開平,能給他帶來豐厚的斡脫利益。
所謂「斡脫」,是蒙古貴族提供本錢,委託色目人貿易金銀珠寶、名貴皮毛、金錦羅緞,從中坐收高額息銀的貿易行為。
蒙古諸王、公主、后妃都各自設置斡脫,年息是百分之百,次年息轉為本,又復生息,一枚錠銀在十年內能本利共合一千零二十四錠,而蒙古汗廷規定,斡脫若被盜竊,則由當地百姓代償。
故而,人稱斡脫為「黃金繩纜」。
一句話,只要有采邑、有斡脫,滅里吉歹與他的兄弟子孫不論怎麼窮奢極欲,哪怕拼命地生兒子窮奢極欲,他的財富都只會永遠地、瘋狂地增長下去。
除此之外,滅里吉歹還擁有世襲的王爵,有不計其數的驅口,以及闊端屠蜀時從四川搶掠而來的堆積成山的巨大財富。
……
十月二十三日。
「宗王,哈蘭術將軍來了。」
滅里吉歹從醉眼朦朧中抬起頭,漫不經心地哼唧了兩聲,砸吧著嘴,道:「讓他進來。」
他倚在一張完整的熊皮之中,任由侍女們為他醒酒,好一會才逐漸清醒過來。
過了一會,哈蘭術走進了他的宮殿。
哈蘭術是阿術的副將,他祖父是成吉思汗的廚子,他父親追隨窩闊台征欽察、康里、回回等部有功,被任為涿州路達魯花赤。
哈蘭術繼承了他父親的官職,之後在汗位之爭中效忠忽必烈,不久前被任命為西涼萬戶。
他的靴子踩在那張柔軟的地毯上,留下血漬與污漬。
滅里吉歹見了,有些生氣。
倒不是因為心疼一張地毯,而是沒感受到對方的尊敬。
他可是黃金家族的嫡系,是西涼王。
但滅里吉歹還是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沒有為這點小事發作,問道:「大汗的勇士,你這麼早就來拜會我,有什麼事?」
哈蘭術欠了欠身,道:「來告訴宗王一個不幸的消息,阿術元帥在宋境病死了。」
滅里吉歹愣了愣,嘆息道:「大蒙古國的勇士沒有死於敵人的刀槍,卻總是不能免於疾病的折磨。」
對此,他深有感觸。
他的祖父窩闊台、叔祖拖雷,他的大伯貴由、父親、叔父闊出、叔父合矢,全都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