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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摟蠻子過去,我才擔心。」房言楷憂慮道:「伍昂是個理智人,我才將這事交給他辦,摟蠻子卻是個莽的,一個不好,就得捅出大事。」
「伍班頭還在,鎮得住摟蠻子。」
「十餘人還算私鬥,數十人操戈包圍縣尉,可就是造反了。」
「不會的,可說是民心所向,何況還有史知州能壓下來。」蔣焴道:「趕走李瑕只在今日。」
「怕鬧出人命。」
「伍班頭辦事有分寸,不會要了李瑕性命。只要他知趣,願意退一步。」
房言楷已無心公務,又在公房裡踱了幾步,道:「那……晚一些再過去救場?」
「正是如此,該讓李瑕吃夠了教訓才行。」
……
長街上,伍昂額頭上冷汗已經流下來。
他往縣衙的方向看了一眼,見房主簿還沒來,心頭愈發焦急。
「摟虎!把刀給老子放下!」
「讓他放了我哥哥!」摟虎喊道。
他看起來不像漢人,漢語說得不太好,只能讓人勉強聽懂。
「都冷靜些!都他娘給老子冷靜些!」伍昂轉頭又向幾名按著刀的弓手,大吼道:「把刀收了!」
吼完,他又看向李瑕,道:「李縣尉,也請你把人放了,有話好說,大家都不想鬧出人命。」
李瑕手裡摁著姜飯,一隻匕首也抵在姜飯脖子上。
事情突然發展到這種程度,誰都沒想到。
李瑕也沒料到川蜀漢子能烈到這種程度,或許是因為這些年累積下來的怨氣。
一開始,只是打了個忽然撞過來的獨眼漢子,之後十餘人衝上來,又被他痛揍了一頓。
這十餘人還是有分寸的,沒帶武器,下手也不重。
但被揍痛了,有人火氣上來,又跑去喊了救兵,這次卻是執刀帶弓的,領頭的班頭就是那叫「摟虎」的,風風火火,上來就要操刀子干。
李瑕心知打不過他們,趁亂就摁住這斷臂的姜飯。
「你們還知道我是縣尉,想造反不成?!」
「不敢。」伍昂連忙道:「此事有誤會,應是李縣尉不知我們蜀南風俗,和鮑大哥起了衝突,我等向縣尉賠罪。」
李瑕又看向那名叫「摟虎」的班頭,道:「看起不像是來賠罪的。」
「你把哥哥放嘍!」摟虎喊道:「不然老子管你是哪個官,剁了你!」
「你不怕我?」
「老子怕你個猢猻,老子殺了官,大不了回老林子裡!」
姜飯被李瑕摁著,卻是喊道:「摟蠻子,你給老子滾蛋!這事不用你摻合,滾!」
李瑕匕首一頂,讓姜飯閉了嘴。
那邊鮑三則上前一把抱住摟虎,兩個人一邊掙著,一邊嘀嘀咕咕。
伍昂這才稍鬆了口氣,喊道:「都他娘把武器收了!哪個敢向縣尉拔刀?!」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道:「李縣尉,現在我們都收了刀,你把人放了吧?」
李瑕卻不放人,道:「今日這事如何說?」
「我們這地方人就這破脾氣。李縣尉合不來,我也無話可說,認罰就是。」
「你是說錯在我,但我官大,你沒辦法?」
「不敢。」伍昂道:「是鮑大哥瞎了一隻眼,走道上看不清路,衝撞了李縣尉。我等所有人向李縣尉賠罪。」
「不錯,老子瞎了一隻眼,向李縣尉賠罪!」鮑三大喊道,聲震長街。
「鮑大哥瞎了一隻眼,撞到了李縣尉,我等所有人向李縣尉賠罪!」弓手們紛紛大喊。
聲音一開始很混亂,漸漸卻整齊起來。
「我等向李縣尉賠罪,請李縣尉放了姜哥哥!」
「鮑大哥不該瞎了一隻眼,撞到了李縣尉!」
附近早有許多百姓看到這邊在打架,先前遠遠躲著看,此時都圍了過來。
指指點點,話里話外無非是在說這新來的官欺負人。
連躲在後面的韓巧兒也聽出來了,這些人看起來是在賠罪,但顯然是要一起排擠李瑕。
「……」
伍昂一顆心終於定下來。
成了。
房主簿交代的事終於是妥了,姓李的但凡有點腦子就該知道慶符縣不接納這個縣尉,以後要麼夾著尾巴做人,要麼自己滾蛋。
「李縣尉,小人們都賠罪了,不知你可否把姜哥哥先放了?」
伍昂抬了抬手,止住弓手們的吆喝,又道:「姜哥哥斷了一隻手,身體不太好。李縣尉要罰,可以罰小人……」
「你們不想讓我當這縣尉?」李瑕忽然問道。
「不敢。」伍昂道:「小人們哪敢……」
「直說吧。」李瑕道:「你們想趕走我,我理解,但做事乾脆些。」
伍昂抱拳,卻不回答。
李瑕又道:「也不必每次來找茬,我們一次處理清楚,如何?」
「小人聽不懂李縣尉在說什麼。」伍昂道。
李瑕道:「簡單,我們打個賭,我若輸了,我走人,不當這慶符縣尉便是。」
伍昂與鮑三對視一眼,眼中泛起喜色。
摟虎還被鮑三抱在懷裡,道:「哥哥們,跟他賭了!」
「你別說話。」鮑三低聲道。
伍昂則是抱拳道:「李縣尉言重了,我們就是些雜流,哪敢……」
「都是直爽漢子,行事磊落些,別說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