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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現在,李瑕北伐,一路上真正堅守到底的城池有哪一座?
「九郎!」
有人匆匆趕到,大步趕到了張弘范面前。
「九郎,事成了!」
「什麼?」
張弘范的第一反應竟是有些迷茫,又問道:「什麼成了?」
「十一郎已射殺了張弘道,宗王已趁機連夜偷襲唐軍大營……」
「你是說,張弘道已經死了?」
「是,九郎妙計。」
張弘范只覺這句話有些刺耳,扶了扶額頭,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
他看著夜空,喃喃道:「終於能有一場小勝了。」
天知道這一場小勝來得有多不容易,今夜是痛下心來除掉了那個叛逆的兄弟,才得以小勝一場。
「我要去見宗王。你去告訴郝公,可以準備出使唐營了。」
「連夜去請郝公?」
「嗯。」張弘范從桌上拿起他奮筆疾書的信件,道:「把這個交給郝公,對他說服李瑕有幫助……」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不還
十一月十二日,大雪紛飛。
一隊車馬緩緩從唐河冰面上駛過。
郝經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道:「戰場已經清理過了?」
負責護衛他的將領名叫黃俁,談吐不像是個粗人,應道:「唐軍之中多是南人,不耐嚴寒,大部分都躲在曲陽、行唐等幾個城池中。前夜駐紮在唐河岸邊的是張弘道從真定史家借調的兵力,沒多少人,一聽說主帥已經死了,很快就投降了。」
「這般說來,戰果並不大?」
「俘虜了兩千人,戰果亦不算小。」黃俁道:「聽張總帥說,主要是對唐軍士氣的打擊。再加上這天氣,他們水土不服,能死了速取保州的心思即可。」
郝經點了點頭,心裡有數。
車馬繼續前行,前方的荒野上少見到人煙,倒是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唐軍搭建的望塔。
黃俁於是派人上前喊上兩句。
「大元派使節求見大唐皇帝陛下!」
很快便有一隊騎兵從風雪之中出來。
為首的唐軍校將掀開車簾往裡看了一眼,大聲道:「郝先生是吧?!敢來求見我陛下,不怕死嗎?!」
郝經撫須笑道:「若怕死,老夫便不來了。」
「那為蒙虜當說客,你羞嗎?!」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盡臣節,何來羞字一說?」
「哈哈哈,你當忽必烈是君,人當你是狗!」
郝經還想再應,那唐軍校將已唰地一下放下了車簾。
「出發!」
隊伍遂繼續向南,往真定府而去。
……
真定府城依舊,甚至比過往還多了些繁忙的樣子。
進城門的時候隊伍稍微等了一會兒,赫經特意下了馬車觀察著城牆,發現城牆上連一道刀劃的新痕都沒看到。
「老夫聽聞,唐軍有一火器,聲如雷霆,所擊無不摧陷。未用於攻城耶?」
「沒有必要你知道吧?大家都是漢人,能勸降就勸降,真遇到冥頑不靈的再殺殺殺!」
「將軍還會用成語,不知高姓大名。」
「哈哈,走狗還不配知道,等你投了我皇再告訴你不遲!」
此時已經能進城,郝經搖頭笑了笑,進入城中,發現真定府城中竟還有百姓在走動,若不是來往兵馬眾多,仿佛太平時節光景。
他本以為自己會被晾上幾日,被為難一番才能見到李瑕。
不想,到了驛館,僅等了半日,李瑕便已答應見他。
見面的地點在龍興寺行宮。
龍興寺是隋開皇年間所建,趙匡胤征河東時駐蹕於此,又擴建了一番,規模宏大、氣勢磅礴,有大小殿宇十來間。
彼時正是傍晚,遠遠傳來了鐘聲。
殿前有人喊道:「召元使郝經覲見。」
郝經忽然想到了賈似道,莫名擔心李瑕會也將他扣留。
懷著這種略略不安的心情,他步入殿間,俯身行禮之後抬頭看去,見到了李瑕。
他對李瑕真的是聞名已久了,彼此之間的交集也很多,但此時初次見到本人,還是愕然了一下。
這樣氣度不凡的漢家天子,確實是他曾經一直在盼的,忽然見到,竟有種夢境成真的感受……唯獨還太年輕了些。
「不必多禮,朕一向很喜歡你的詩。」
郝經下意識便問道:「但不知唐皇陛下喜歡外臣哪一首詩?」
「自然是朕殺人時題在牆上那一首。」
「臣才疏學淺,讓唐皇陛下見笑了。」
「那就不說笑,朕讀過你不少詩。」李瑕道,「石郎作帝從珂敗,便割燕雲十六州。世宗恰得關南死,點檢陳橋作天子。漢兒不復見中原,當日禍基元在此。稱臣呼父古所無,萬古諸華有遺臭。」
一首詩念罷,他抬手指了指郝經,又道:「你是個讀史的,看你詩文也非不明事理之人,緣何給胡虜為走狗?」
郝經直接便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威嚴。
他終於不敢再欺李瑕年輕。
「外臣……」
「罷了,不必將你那套託辭說出來污朕的耳。」
郝經又是一滯。
他是當世大儒,今日也是有備而來。
唯獨沒想到的是,李瑕句句都是先發制人,每句話都是帶著他在走,使他根本就無法找到自己說話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