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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想起什麼,回過頭又道:「冒昧勸江縣令一句,夫妻間還是和睦為宜,失禮了。」
江春臉上虛假的笑容依舊,心中卻翻湧了諸多情緒。
他眼睜睜看著李瑕招過廚子,遞了一籃子雞蛋過去,交代廚房每天煮。
「我們幾個的碗筷已做過記號,勿與江縣令家眷的弄混了……」
「小人明白,縣尉有心了。」
「這份錢是給你們的,畢竟多幹了活;這份則是我們的伙食,往後每月你管我要……」
「謝縣尉。」
「嚴管家是吧?這兩貫錢你拿著,看著分給府中下人……」
「縣尉喚小人嚴婆就行,小人們伺候縣尉一定如伺候阿郎一般。」
因是當著江春的面,府中僕婢只以為是阿郎主動請縣尉來住,頗為熱情。
他們本來就聽不懂那些官腔。
江春也不願向僕婢解釋這些,對他的官威不好。
也只能在心中感慨,怎就有這般厚臉皮之人?
……
江縣令心情鬱悶準備吃飯時,李縣尉已吃過飯又出去了。
而隔壁官舍中,房主簿才忙完上午的公務回來。
……
房言楷正準備淨手吃飯。
幕僚蔣焴匆匆忙忙跑來,低聲道:「東翁,李縣尉把點卯用的那份三班名冊拿走了。」
房言楷手中動作一滯。
蔣焴道:「江縣令與東翁都不在前衙,沒人敢忤逆他,書吏們沒辦法,只好給他。」
「點卯名冊只有名字,關係不大。」房言楷道:「我手中那份還在就好。」
「只是覺得,他太不把東翁放在眼裡了。」
蔣焴說著,搖了搖頭,嘆道:「從未見過這等人,規矩禮數一點不守,人情世故一點不講。」
房言楷不置可否,道:「他上午做了何事?為何沒去找鮑三?」
「一上午,把皂班、快班摸了個門清。除了出城辦事的,兩班已沒一個人他不認識。」
「沒我幫他,他如何做到?」
蔣焴道:「他記憶極佳,兩班數十人加上文吏,但凡給他報過名字,每個都記得,未曾錯漏一次,甚至連籍貫、家小等也記得一清二楚。
且他問話,每有前後不對之處,馬上能發現。眾衙役吃不住他這樣,交代了許多。但東翁放心,他們還是心向你的。」
房言楷終於皺了皺眉,道:「胡鬧。何等關頭了?讓胥吏陪之閒聊,耽誤公事。」
「是,東翁案牘勞形、夜以繼日,他卻在旁胡亂摻和,此人貪權,且行事狂悖,不可不防啊。」
房言楷踱了幾步,終是下定了決心。
「他不來找,那就讓鮑三去找他,不禁動手,只要不死人就行。」
……
韓巧兒很是開心,走在李瑕身邊,忍不住又跳了跳。
李瑕於是看了她一眼。
「李哥哥,你看我做什麼?」
「你以前走路不像這樣踮腳。」
韓巧兒仰起頭,道:「我太矮了,和李哥哥說話的時候總想近一點嘛。」
「多吃一點才能長高。」李瑕道:「買牛乳給你喝。」
「李哥哥總說要買一隻牛,一共說了四次,可是都沒有地方養。」
「接下來就可以在這縣裡養了。」
「好哦。對了,名冊我數完了,包括弓羽手、潛火兵、民壯等等,李哥哥一共管三百八十七人,好多啊。」
「是很多,一般下縣到不了這麼多。房主簿做得不錯。」
兩人說著這些,穿過縣衙前的大街。
韓巧兒又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李瑕道:「縣衙的地圖畫的不准,我帶你在城裡逛幾圈,你幫我重新畫過吧。」
「好哦,那兩個潛火樓的位置肯定不對的,我記得一個離驛館一百步,另一個是一百五十步,圖上卻是一樣的。」
「你怎麼留意到的?」
韓巧兒道:「我以前沒有記這些,現在就有認真記更多啊。」
「也不用太辛苦。」
「好哦。李哥哥,對面走過來那個人名叫費伯仁,是快班的一個班頭。」
「那去打個招呼。」
李瑕話音未落,只見那費班頭忽然低下頭,轉了個身,快步進了小巷子。
「啊,看來他是看到我們了,不願和我們打招呼呢。」韓巧兒道。
「是啊。」李瑕道。
他能感受到,川蜀軍民似乎很排斥外地來的官員。
其實也能理解,余玠死後被論罪抄家,余晦坐鎮川蜀,怨殺大將,屢戰屢敗,這些年川西之地盡失、大理覆滅,蜀地戰雲密布,人心惶惶。
這一通禍害,讓慶符縣也成了蒙軍可能攻伐的地方。
這種大環境之下,慶符軍民若能接受他這個奸黨破格任命的年少縣尉才叫怪了……
……
費伯仁快步走進小巷,回頭看了看,見李瑕沒跟上來,舒了一口氣。
又走了幾步,忽見拐角處一個獨眼大漢抱著雙臂站在那,不是鮑三又是誰。
「哥哥,你怎在此?」
鮑三道:「那姓李的想跟你打招呼,你跑啥?」
「誰理他?我們都只聽主簿的。」
「那就好。」
費伯仁忽會意過來,笑道:「哥哥是過來弄走他的?我說嘛,主簿怎會任他在上躥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