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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州的探報歸來,他看到了李瑕作戰的風格,如此粗魯、殘暴,也如此利落、凌厲。
……
李瑕攻鄧州之前,並未與呂文煥有過聯絡。
唯在攻下鄧州之後,派人至襄陽請援。
說是請援,呂文煥卻明白李瑕的意思,挑唆襄陽守軍與蒙軍在南陽大戰,牽制住蒙軍,分擔關中的壓力。
這是禍水南引,但李瑕願意交出史權的頭顱以及鄧州城。
呂文煥認為,這交易不是不行。
但他得先請示朝廷,才能決定是否出兵。
好在這次朝廷的反應速度極快,不等呂文煥的奏報送至,已有詔諭送達,命他出兵牽制蒙軍,配合李璮。
另外還有一樁事……呂文煥並不確定李瑕是本人就在鄧州,還是派遣了一名將領過來,那若是有機會,是否該除掉李瑕,為朝廷消除禍患。
而朝廷發出詔諭之時,顯然是沒想到李瑕會攻下鄧州,並未對此有所命令。
呂文煥暫時也管不了這些。
他只能立即點了一萬五千兵力,溯白河而上,直取鄧州……
……
「太慢了。」
李瑕眼看宋廷還不出兵,已有些等不住了。
四月初十,他在白河河畔殲滅史權的援軍;四月十一,他趕到鄧州,與劉金鎖、楊奔合兵,攻下鄧州。
到了四月十六,李瑕已在鄧州城休整了五日。
越來越多的蒙軍已齊結過來。
有本就在追擊李瑕的洛陽兵馬,董文用部、董文忠部;有南陽府諸城兵馬,董文蔚部、唆都部;還有本已出發要往山東平叛的諸路兵馬……
鄧州城已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感。
……
陪著李瑕巡視城頭的劉金鎖遠望了一會,放下望筒,向楊奔問道:「我們在等什麼啊?援兵嗎?」
楊奔正在思索,未馬上回答。
劉金鎖又問道:「漢中是調不出太多兵力了,張副帥會從關中派援兵來?」
「不會。」
「那我們等什麼?」
「等呂文煥來接手鄧州城。」
「為啥?!」劉金鎖大眼一瞪,道:「我們辛苦打下來的城,憑甚給別人?」
楊奔目露不耐,自語道:「我如何與你劉大傻子解釋呢。」
「你說兩句,我保證聽得懂。」
「兵法雲,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泛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鄧州是輕地,不可停留,亦是衢地,須與襄陽守軍合交……」
「楊臭臉,你故意的是吧?」
劉金鎖才要再罵楊奔,那邊李瑕已下了城頭,同時吩咐道:「軍議。」
……
「我們為何要來攻鄧州?」
李瑕指在地圖上潼關的位置,沿著這次迂迴南下的路線劃了一圈。
「我們以兩千騎調動了近萬的洛陽兵馬,讓他們跟在我們後面。攻下鄧州後,我們又吸引了另外萬餘蒙軍,如今一共有兩萬餘蒙軍趕來。
我們只有五千五百餘人,牽制不住這兩萬餘蒙軍,故而需要襄陽守軍來,由他們來與蒙軍交戰。」
李澤怡問道:「但我們是守城,五千餘人未必不能守住鄧州,如果再從關中調些兵力?」
李瑕道:「別忘了我們原先的戰略目的。」
李澤怡一愣。
李瑕重新在地圖上的潼關點了點。
「黃河對岸,還有一支蒙軍兵馬。他們守在這裡,等著我們主力盡出了便攻進關中。而當河南的蒙軍都聚集到南陽這一帶時,我們就可以將他們殲滅。」
「哈哈,郡王這般一說我就懂了。」劉金鎖恍然大悟。
「真懂了?」
「簡單哩,劉整和董文炳堵在我們家門口,史天澤要去打李璮。郡王就翻牆出來,把董文炳、史天澤帶到呂文煥家門口,叫呂文煥打他們。然後郡王回去先揍趴了劉整……」
「不錯,聰明。」
劉金鎖得了誇讚,大喜,道:「這便是兵法,和我們原先在臨安打架是一樣的。」
堂上,胡勒根、李澤怡紛紛向劉金鎖投去了敬畏的目光。
胡勒根是不懂這些兵法的,很是佩服劉金鎖,心想自己在身量、勇武、兵法各方面都比不過劉將軍,就不知劉將軍會不會詩文。
李澤怡不了解劉金鎖,只覺這位劉將軍能用那麼粗淺的話語,把這麼複雜的戰局闡述得如此簡明,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劉金鎖很是得意,又瞥向楊奔。
楊奔頭一偏,懶得再理會這糙漢。
他明白李瑕平時軍議多是在培養將領。
果然……
「打仗與追求淑女類似,我們不能見異思遷,今日想攻洛陽,明日想攻開封,之後又想要鄧州。我們得按我們自己的節奏來,始終掌握著主動權,並貫徹我們的戰略……」
「明白!」
堂中諸將應得頗為大聲,心中卻有些地方不甚明白,比如劉金鎖便覺得追求淑女哪有這般麻煩?
楊奔又問道:「末將擔心的是,呂文煥不肯領兵前來,而鄧州已快要被包圍了。」
李瑕道:「不來也無妨,搶出一個時間差試著擊潰山西蒙軍便是。而無論他來不來,我們在四月十八日撤出鄧州,各自做撤退準備吧。李澤怡,你隨我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