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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大步向營門走去。
……
二月七日。
哈拉和林的一間官署後衙。
十四歲的陸家三姐兒陸素裹正帶著兩個調皮的雙胞胎弟弟在讀書。
這件事卻是千難萬難。
「三姐兒,早知道到草原來還要讀書,我就不與父親來了。」
「我反而覺得草原沒有預料中的風光勝景,不遠千里來一趟,耽誤了學業。」
陸素裹笑道:「五郎你看,四郎就很好學。」
「他那麼好學就全給他學好了啊,三姐兒,我想去騎馬。」
陸素裹正要說話,忽聽得院中有動靜響起,她不由想,父親今日怎此時回來了,遂趕到窗邊看去。
她見到父親正站在庭院中不停撫須,母親則站在一旁,像在等人。不一會兒,管事迎了一個少年郎君進來。
外客進院,一瞬間陸素裹是有些慌的,想要關上窗戶。
但定眼一瞧,卻見這少年十八歲左右年紀,披著武袍,身材挺拔,臉龐如雕琢出來的一般,尤其是一雙朗星般的眼,既透著堅定,又有種清朗之感。
她覺得該說他是美少年,他卻有武夫的身材與凌厲氣質。說他是武夫,那一作揖行禮,又是那般彬彬有禮,氣度雍容。
陸素裹見過許多京城少年,平生卻還是初次見這般人物。
……
「見過老師,見過師母。」
「二郎受傷了?你才到軍中多久,這就……」
「好了好了。」陸秀夫打斷了妻子的絮叨,道:「你去煮些二郎愛吃的菜。」
「好,好。這漠北,食材太少,該讓二郎解解饞。」
「多謝師母。」
陸秀夫拍了拍張靖的肩,引著他到草坪上坐下,道:「按理而言,我本不該讓你過來相見。」
「學生也想念老師。」
「不必說虛言。」陸秀夫道:「在京城時,你我師徒感情並不深。怪我,不願與你交往太深。但到了這漠北……」
張靖笑道:「感情便大不相同了,學生真心覺得,在這漠北相見,與老師親近了許多。」
陸秀夫原是板著一張一本正經的臉,卻也被他逗笑了。
「你啊,靈,但或是因太靈了,膽大妄為,超出了分寸太多。」陸秀夫道:「若非如此,我不會出手。」
「老師是世上最守規矩的人,一定不會徇私。」
「我會。」陸秀夫道:「一會漠北大都護張珏就會過來,你的試訓結束了。」
張靖臉色變了一下,笑道:「這不是老師的為人。」
「我了解你,說什麼都無用。」陸秀夫起身,道:「準備吃飯吧。」
「不是我去,還是會有別人去。」張靖不肯起來,道:「將軍肯定是同意了我的計劃,換作旁人萬一做不到,枉死了性命,那就是因為老師以公徇私害死了他!」
陸秀夫並不理會,依舊站得筆直。
「這次老師為我開口,以至於使從軍報國的寒門子弟死了幾人,往後還要為其他權貴開幾次口?上行下效,長此以往,國事愈壞,必有老師的一份功勞!」
陸秀夫轉過頭,平靜地看著張靖,顯然太了解這個孩子的性情,根本不為所動。
張靖又道:「我知道我最擅長什麼,我從小最愛聽的故事,就是我父親母親相識的故事。我擅長那些,我有把握才提出計劃。」
「我不可能坐看你去送死。」
「我真有把握。」張靖道:「若是父親,他說放手讓我展翅高飛,就絕不會在地上牽繩。我想當鷹,不想當風箏……」
院外響起了動靜。
「相公,大都護到了。」
張靖四下一看,迅速向西邊的廂房跑去。
他毫不猶豫撞門進了一間屋子,關上門,見一個少女慌張跑開,兩個孩童轉過頭來。
「別怕,我是老師的學生。」
張靖咧嘴笑了笑,牙齒很白。
他很知道自己的笑容特別好看。
兩個孩童果然點頭。
張靖推開對面的窗,長腿一翻跨了出去,跑過邊庭,跳起,攀上院牆,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只有身後傳來了「哇」的兩聲。
陸素裹悵然若失,轉回內庭這邊看去,卻見陸秀夫捻須思索著,之後張珏大步過來。
「哈哈哈,君實,何事喊我過來啊?!」
「從南方帶了些食材,請君玉兄吃個便飯。」
「哈哈,好!不過,你若晚間請我更好,當此午間,喝酒怕誤事,不喝酒卻沒那意境,豈非糟蹋糧食?」
「君玉兄的『糟蹋糧食』原是這般……」
……
大半個月後。
夜裡,陸素裹與母親在爐火邊聊天,她低著頭,猶豫了很久很久,低聲問了一句。
「母親,那日到這裡來的少年郎,是誰呀?」
「他啊,算是你父親的一個學生。」
「父親還教學生嗎?」
「偶爾會到太學去講些……特殊的課業。」
「那……那少年……」
「三姐兒怎問起他來?」
「沒,」陸素裹慌忙應了一聲,馬上後悔起來,偏不知怎麼將這話收回去,拉著母親的衣角,道:「娘啊,我……」
「為娘懂的,但此事,你父親只怕不會答應。唉,那孩子也是,偏要去做那般九死一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