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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真正正驚呆了,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傻子突然這麼問。
他卻還沒準備好,一時竟答不出來。
這個問題,還沒人與全永堅點過。
誰能想到傻子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不是說七歲才能說話嗎?
趙禥拉了拉全永堅的袖子,恐懼又期待地問道:「我當了皇帝……不想讀書……想要很多很多女人……我想納胡氏……」
「殿下……血……血脈……」全永堅喃喃道,「殿下……不問身世……」
趙禥又把臉埋進書里。
全永堅這才反應過來,應道:「給,殿下想要什麼?賈相都能給。」
趙禥終於從書本後露出一雙眼。
他的眼神第一眼看,似乎很單純,但細看,夾雜著太多惶恐與渴望,唯獨沒有情意。
如孩子般地,他開口評價了一句,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賈相比先生好。」
……
此時,召趙禥入宮的內侍們才到忠王府外。
李瑕已離開了宮城,獨自穿過臨安的街巷,拐進了陶家巷子。
門吱呀打開,劉金鎖與年兒迎上來,一臉焦急之色。
「大帥,出事了!」
李瑕目光看去,只見年兒臉上滿是淚水就知不好。
「大帥走後不久,我帶著兩位小夫人才要出門,宮裡有人來,說是宮內的季修儀與唐大家情同姐妹,想召唐大家進宮敘舊。我不答應,但唐大家說她若不去,我們就不能悄悄走,我我……」
「她走後,季惜惜的人沒管你們?」
「是。」
「知道了,時間差。」李瑕自語了一聲。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平靜道:「沒事。」
他抱過年兒,低聲道:「都沒出事,自己嚇自己,你家姑娘就是去見見季惜惜,我一會去接她回來。」
「真的嗎?嗚嗚……年兒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看劉統制很著急,像是姑娘回不來了……嗚嗚……」
「真沒事,劉金鎖這人就是一天到晚瞎緊張,不過是進宮陪陪季惜惜而已,以前不都是好姐妹嗎?」
「不是啊,不是好姐妹啊……」
「你姑娘得了封贈,也得敘敘舊。你不信我嗎?」
「嗯,年兒信郎君。」
「別擔心了,去收拾一下,我去接你姑娘回來,我們回川蜀。」
李瑕很冷靜。
年兒也因此安心下來。
事實上她本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確實就是被劉金鎖緊張兮兮的樣子嚇成這樣的。
李瑕安撫過她,迅速走進大堂。
「把人都召過來吧。」
不一會兒,幾名心腹都聚攏過來。
李瑕不慌不忙放下水杯,開口道:「上策失敗了。」
眾人一愣。
楊實當先開口,問道:「阿郎要如何補救?」
「不是補救,沒甚好補救的。」李瑕道。
愈逢大事,他反而愈發顯得平和,開口反而安撫起其他人。
「都別急,聽我說。
我們的目標是回川蜀安穩任帥,為此,必須消彌皇帝對我的不信任。
那首先,趙與芮必須死,他是皇帝不信我的根由之一,他是繞不開的死結。殺他是所有計劃的第一步,必須殺他。
而上策,就是得瞞住殺他之事,繼續獲得皇帝的信任。
這份信任,必然很微薄,它一向都很微薄。我們盡力去維繫它了,但它還是被輕輕一破,碎了。但沒關係……」
……
李瑕的語速不緊不慢,說話間也想了很多。
他的上策,並不是敗在一個聞雲孫手裡。
從來都不是。
一開始賈似道就說得很明白,大宋三百餘年政體,寫滿了兩個字——防範、防範、防範!
它的基石構成,為的就是護住一家一姓之宗廟社稷。
岳飛、孟珙、余玠等人毫無叛逆之心尚且受猜忌。何況他李瑕真的心懷謀逆,敢殺皇帝之同母兄弟。
賈似道聰明,最早察覺,只是不願親自出面揭破,但輕而易舉就能找一個替罪羊出來揭開此事。
既使沒有聞雲孫,滿朝上下多得是敢出面揭開此事之人。
不過是因為聞雲孫更聰明、更有膽,成了第一個發現者。
也幸而是聞雲孫,不迂腐、懂變通,顧全著西南局勢,還肯登門問李瑕一句「你是否有隱情?」
換作其他人,如饒虎臣、牟子才等剛直之士,直接一紙奏書上去,讓李瑕在還未察覺之際已身首異處。
這些人有錯?
沒有。
他們憑什麼要認為你李瑕謀逆是對的?
就因你李瑕有本事?有本事的人多了。
不過三年從戎,都不必與岳飛相提並論。
何況,若人人都指責著大宋頑弊、立志要改朝換代,天下早毀了!
改朝換代就那麼輕易?
萬萬人都出不了一個開國之君,憑什麼要人信你?
改朝換代是逆天,從來都是先與天下人為敵。
從來都是先打破整個天下的平靜,被千夫所指……直到一個拐點出現,讓世人承認你能讓天下人過得比前朝好。
李瑕離這個拐點十萬八千里。
在這之前,他就是賊寇,就是十惡不赦。
他認。
他得甘願忍受著這十惡不赦的大罪,一直忍,忍到他讓世人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