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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透過窗戶望到了岸邊有幾點火光由遠而近,像是有探馬歸來。
「報!捷報,捷報……」
一會兒之後,李瑕趕到船頭。
「陛下!大捷,兩位張將軍攻破均州,呂文煥已敗退!」
……
「上鉤了。」
連夜召開的軍議上,房言楷情緒激動了些,道:「呂文煥不僅是想擋住我軍的攻勢,還想吸引陛下深入,他想設伏包圍陛下。」
「僅靠呂文煥的兵力,守襄陽可以,不足以包圍我軍。故而,他必定會請呂文德增援。」
「對,對,呂文德也會來。」
房言楷端起了兩支燭火,擺在了地圖上。
「他們料定了我們攻宋的路只有兩條。那首先還是會增援江陵府,以保證姜才不可能突破長江防線。」
「而呂文德必會親自率軍北上,由漢江支援襄陽……」
「不。」李瑕搖了搖頭,道:「他不會支援襄陽,那樣包圍不了我。如果我是他,我會……」
他指向地圖,接著道:「我會拋下船隻,急行軍繞到李瑕背後。」
「那,宋軍的兵力調動可以確定了?」
「水路就這兩條,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出入。」
「……」
又議了一會,將這些推演細化,房言楷反而有些緊張起來,自語著喃喃道:「垂釣者別翻了船才好啊。」
說完,他向李瑕一揖,又道:「請陛下萬莫追得太深,能吸引出呂家軍兵力即可。」
「傳我命令便是,追擊呂文煥……」
第九百九十七章 逃人
漢陽,漢口碼頭。
「報!」
隨著一聲拖得長長的呼聲,一名信使不等輕舟停穩,人已躍到了岸邊,一個踉蹌就繼續狂奔起來。
江邊的晴川閣附近已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兵士。
信使迅速登上這座名樓,只見身材巨大的呂文德正站在窗邊。
透過窗戶,正可望到長江、漢邊上的戰船擺得無際無邊,旌旗完全遮蓋了視線內的江面。
壯闊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報!襄陽急報,李逆親提水師順漢江而下,於中秋攻破均州,追擊呂將軍,連破武當大營、陰城、谷城,直逼襄陽城下……」
若只聽到這些,戰事可謂極為不利了。
但那信使旋即又拿出了一封密信遞給了呂文德。
呂文德並不識字,將它交給幾個心腹幕僚看過,方才議論起來。
「稟少保,六將軍的意思是,李逆確定就在漢江戰船之上……」
「有多確定?」呂文德問道。
「有人親眼所見,且李逆之旗號、近臣,甚至李逆新冊封的兩個妃子似是當年宮中的閻妃和長安的花魁都在戰船上,眾目睽睽,假不了……」
「學得倒快。」呂文德罵了一聲,又聽幕僚們念了呂文煥信上的諸多證據,也知李瑕確實就在漢江。
這一仗的局勢也就很清楚了。
最近,叛軍接連有援兵自重慶府而下支援姜才,如今長江戰場上的叛軍已將近兩萬人。
江陵城求援的書信一封又一封。
呂文德就是不救,因為他下意識感到有哪裡不對,最後察覺姜才就是故意不攻下江陵吸引他西進的。
這是為將數十年才有的直覺。
如果不是有這種直覺,那現在很可能出現的情況是,呂文德正在支援江陵府,而李瑕已攻破了襄陽,繞後奇襲鄂州。
好在看破了李瑕的戰略……
「大郎,你去支援江陵府。」
呂文德終於下了決心,招過長子呂師夔安排起了長江防線的布置。
李逆攻宋一共就兩條路線,兩邊都守住了,這一仗就立於不敗之地。之後就可以安心打出更大的戰果……
……
鄂州。
盧富以前聽說「二十萬兩銀子」的歲幣,覺得不多,雖然他這輩子連二十兩銀子都沒見過。
這次在長江邊,他才真正長了見識。
眼看著那一箱又一箱的銀子被蒙虜搬走,他只覺心痛得在滴血,也想不明白有這些銀子,為什麼不能當成軍餉,把蒙虜趕出去,收復中原。
萬州軍中有幾個訓導員,平素會說些家國天下的大道理,以前盧富也聽了很多。
「為什麼我們必須堅持由秦王帶領我們抗虜呢?因為臨安那位官家不知道理政,而朝堂上的重臣軟弱無能,大宋朝廷已經太腐朽了……」
這些,盧富以前不信。
訓導員說破了天,他也不信。
朝廷就是朝廷,臣子就是臣子,百姓就是百姓,這是千百年傳下來的觀念,他一輩子耳濡目染形成的觀念。
幾句話是不可能說服他的。
但這些話必然是有用的,只是需要在某一刻他才能想起來,融和自己的經歷才能理解它們。
宋廷的腐朽說了他不懂。但他現在知道一個沒有戶籍的外鄉人輕易就能被當成替罪羊,豪奢之家輕易就能把犯人收作僕役,再縱容僕役欺凌百姓。
就這樣,盧富知道自己還是幸運的,擁有強壯的身體才有這種境遇,換作別的流民,早死在路上了……
從長江北岸再回到呂家以後,盧富每天就想著這些,想了一個多月。
他身上的傷勢已完全好了,也終於成為了呂文福的一個護衛,但不是貼身護衛,那種好差事輪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