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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剡道:「一個多月前,我在宮門伏闕上書,見過王老將軍一面,真英雄也。」
「我聽說他在臨安這幾年身體不是太好,上柱香吧。」
「正有此意。」
李瑕今日穿的是便衣,也沒有宣揚身份,由幾個隨行的護衛亮了令牌,便排在隊伍的最末。
他是日理萬機的秦王,平時接見臣子時也不忘批閱些公文,此時卻安安靜靜地站在那。既沒與鄧剡說話,也沒處置別的事務。
很快,也有別處的軍士趕來,排在他們後面。
秦王就被湮沒在人群中,與一個普通小卒別無二致。
鄧剡時不時看李瑕一眼,知道李瑕一定是在回想當年在釣魚城與王堅並肩殺敵的日子。
不論誰有那樣的一段經歷,都足以驕傲一生。
鄧剡也很嚮往。
一直排到了天色暗下來,才終於輪到他們登上木台。
只見台上擺著一口棺材,棺材中竟是擺著一幅鐵甲,鐵甲上滿是刀槍劍戟痕跡,頗為殘破。
李瑕上了香,低聲說了一句什麼,轉身就走。
只有後面的鄧剡隱約聽到「收復河山以慰將軍在天之靈……」
……
夜裡,李瑕才進長安城,候在城門處的姜飯便迎了上來。
「王上。」
「何事?」
「我們的人查清楚了王老將軍死前的詳情……」
姜飯說了一會兒,李瑕似嘆了一口氣,道:「知道了。」
「若如王家小郎君所言,賈似道著實可惡。」
「也許吧。」
李瑕對賈似道的所做所為沒有太大反應,反而思忖了一下換作是自己在臨安,是否會對王堅如實而言。
很快,前方又有侍從趕來。
「王上回來了,有臨安來的信使求見,在王府大門處候了一日……」
……
有些出乎李瑕意料的是,這次賈似道沒有派人來,來的這個信使竟是皇后的人。
「見過秦王。奴婢曹喜,乃是皇后殿中的管事宦官,奉的是官家聖諭。」
曹喜長得有些男生女相,也不知是否因為他是個宦官的原因。
這人有些機靈勁,看起來頗討喜,對李瑕也恭敬。
但什麼「官家聖諭」李瑕是不信的。
賈似道沒派人來,趙禥更不太可能這麼做。
「你一路遠來,不容易吧。」
「奴婢多謝秦王體諒,一路都是坐船,到了荊湖時見了楊太后的侄孫,楊鎮楊將軍。」
楊鎮是李瑕在臨安時一起蹴鞠的朋友。
先帝駕崩那一夜,楊鎮或是受了些李瑕的激勵,一改往日紈絝習氣,跑到荊湖軍中當了個將軍,且做得不錯。
做得不錯的意思是,荊湖將領多做些生意,楊鎮交友廣闊,這方面是長項。這些年也常與蜀地走私。
曹喜是故意提到楊鎮的,意思是他是打通了門路過來的。
果然,李瑕對他的態度就好了一些。
「原來你與楊兄關係不錯?」
曹喜連忙笑著答應,又遞了給李瑕的禮單,其後才神秘兮兮道:「可否請秦王摒退左右,奴婢有一事望能單獨敬稟秦王。」
說罷,不等李瑕作答,他已舉起了雙手,又道:「奴婢已經被搜過身了,渾身上下沒有一個硬東西。」
堂上有護衛沒忍住,笑了一聲,暗罵這閹人是有些會打趣的。
「下去吧。」
「是。」
曹喜眼珠子轉了轉,見旁人真退下去了,才道:「不知秦王是否還記得皇后娘娘?」
「有話就說。」
「皇后這次派奴婢來,不敢向秦王提條件,只告訴秦王一件事,賈似道、呂文德已做好了開戰的準備,甚至正在聯絡蒙元……」
「威脅我?」
「不敢,絕不敢威脅秦王,皇后真的只是想提醒秦王小心,因為……她得罪了賈似道。」
李瑕看了一眼自己案頭的信件,那是王翠托人送來的。
此時他明白了全玖說的「得罪賈似道」指的是何事。
但還是問道:「為什麼?」
「具體原由不便告之秦王,奴婢亦不知曉,但請秦王相信皇后。」
李瑕有些不耐,徑直道:「她要什麼?」
「不要什麼。」曹喜道:「只想請秦王記得今日的提醒,正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李瑕此時才明白全玖想要做什麼。
派人做個接觸,拿賈似道、呂文德的軍事布置做個順水人情,能嚇住他,那邊境相安無事;不能嚇住,那便借他的勢來打擊賈似道;同時還有一種籠絡之意,博取他的好感。
婦人考慮問題的方式還真是與男人不同。或者說是全玖本身沒有實力,只能像這樣在權力場上周旋。
李瑕看不上她這種手段,小打小鬧,沒多大意思。
「你們這宋朝廷真讓我開了眼,我已準備興師征宋了,竟還在內鬥。」
「還請秦王三思。只要不起戰火傷及百姓,秦王有何要求,皇后都可想辦法……」
「夠了。」
李瑕忽然斷喝一聲,道:「別當你宋朝廷是個左右逢源的女人,哄完了蒙元又來哄我,想要太平想瘋了是嗎?」
曹喜脖子一縮,被嚇得心驚膽顫。
但等他緩了一會,卻又暗道李瑕這比喻真是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