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7頁
「爹,我就想從軍!」
「范押官,你看他。」郝二富不理會兒子,徑直向正在遠處休息的輜重官范學義喊道,「他可是我的獨子。」
「我不是獨子,我繼母……」
「就是獨子。」
那邊范學義轉過身來,正要幫忙勸導,忽然聽到了城頭上傳來了十分尖銳的聲音。
沒多久,便聽得號角聲響起。
負責護送他們這支輜重隊的將領已站在那座只剩一半的城樓上,放聲大吼道:「敵兵來了!防禦!」
「把糧食都護好了!」
小小的殘城裡登時一片忙亂。
「……」
郝狗兒卻是幾步跑了出去,沒讓郝二富捉住。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語道:「下雨天,沒有狼煙,元軍是故意的,他們有計劃。」
郝二富不讓他從軍,他卻任何時候都不忘了自己學著打仗……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民夫
鄭州。
五月二十一日,天光微亮。
陸秀夫從案牘間抬起頭,顯出深深下陷的、發黑的眼窩。
他又是整整一夜未睡,將要調派往各個地方的軍需事宜理清楚。
「陸相公,吃點東西吧?」
有文吏將一碗已經放涼的粥再擺回陸秀夫的案頭。
「好,多謝你了。」
陸秀夫困得厲害,恨不得倚著椅子就睡過去,但確實也需要吃些東西了。
拿著勺子舀著粥吃了幾口,卻又有人匆匆跑進堂來。
「陸相公!出事了!」
勺子被放了下去,陸秀夫再次打起精神,道:「你不要急,慢慢說。」
他還抬了抬手先請對方近前。
再困也不忘以禮待人。
「象山的守將潘卓將軍命小人來報,昨日忽有好幾隊軍需遇襲!他不知該救哪邊了!」
陸秀夫困意頓消,道:「別著急,你先喝口茶,仔細與我說。」
他看了一眼桌面,乾脆將自己的茶壺整個遞給了那信使。
同時,他已讓身邊的下屬去將城中官員將領召集來。
仔細聽過情況,桌上的粥已顧不得再吃,陸秀夫徑直快步趕向衙署,下了各道命令。
「立即關閉城門,凡要進城者,必須嚴核令符。派出快馬傳告洛陽、孟津渡等地,還有,凡出城十餘里內的輜重隊伍全都召回來。至於已經走遠的,必會就地防守,等待救援,需我們派人去告訴張珏元帥,請他回師……」
這些事一直處理到中午,再次有信使匆匆趕了過來。
卻是董文忠從洛陽派來的人。
「陸相公,董相公讓我來告訴你,呂文煥的兵馬又順著伊河逼近了一百里。」
「這種時候?」
陸秀夫先是一訝,其後沉思了一會,臉上憂色越來越濃,喃喃道:「這邊元軍忽然派多股騎兵偷襲我們的糧道,那邊呂文煥也進兵了?」
「陸相公是說,他們約定好了?」
「不錯,你回去告訴董相公此間局勢,請他務必謹慎應對。我寫封信,你一併帶去。」
這種情形下,連陸秀夫的字跡都有些許潦草起來。
一封信寫完,時間已是午後。
陸秀夫端起碗匆匆飲了一大口涼粥,馬上便向城頭上趕去。
在衙署內遇到人了,他才想起擦了擦嘴,並放緩了腳步、理了理衣冠。可當出了門,雨還在下他卻顧不上打傘。
在城頭巡視著的時候,他數次轉頭向東望去,等待著更多的消息。
終於,一直到了傍晚,張珏的信使到了。
「元帥命我告訴陸相公,他沒走遠。但要殲滅伯顏,還需要鄭州城能拖住元軍數日……」
……
雨水落在中牟縣城那殘破的土城垣上,將血水沖刷下去。
時近傍晚,元軍終於停止了進攻,卻就駐紮在離城不遠的地方。且有探馬還在環著城池窺視。
輜重隊的民夫們今日也都被召集起來守城了,雖不會殺敵,卻可以搬運木石。
郝二富一整天都像是護崽的老母雞一樣盯著郝狗兒。倒沒想到等元軍退了,一轉眼,郝狗兒倒不見了。
「狗兒?狗兒?!」
「老哥,莫慌莫慌,剛才我看到狗兒送傷兵過去了。」
「這樣,好,好好好……」
郝二富這才喘上大氣,環視了周圍那戰事後的狼藉場面,不由把臉埋在雙手裡。
其實已嚇得哭了出來。
打仗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麼好,人的軀體都被砍斷了丟在雨水裡,看著哪能不嚇人?他郝二富只想種地,真不願經歷這些。
傷兵營中,郝狗兒此時也是滿臉淚流。
他正在拼命為一個傷兵按著傷口,但血還是在不停往外涌,從他的指縫間流出。
「快啊!大夫,大夫來救他!來救救他……」
「快快快……」
終於,有人從背後趕上來,撥開了郝狗兒,開始給那傷兵止血。
郝狗兒這才摔坐在地上,接著便打了個冷顫,因為他身上已經完全濕透了,既是雨水又是血。
再聽得周圍那不絕於耳的慘叫聲,他感到一陣無力,於是抱著膝蓋把頭低下去,努力忍住那想要作嘔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他。
「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