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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李瑕道:「多謝江縣令,我這就去搬行李。」
江春張了張嘴。
那本要打的下一句官腔,竟是噎在了喉嚨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排斥
慶符縣衙,一片梆鼓聲中,廚房燒水,茶房煎茶,吏員們畫卯完畢,各歸三班六房。
這是今日的第二梆,有五聲,名曰「臣事君以忠」。
籤押房裡,書吏們準備著當天縣官要處理的公文,又準備把昨日簽發的公文分派。
黃時穿過長廊,聽到衙役們正聚在一塊說話。
「太年輕了吧?望著威風,聽說沒比我家娃兒大幾歲。」
「我家娃兒比他還大三歲。」
「哈哈,費班頭,你家么女年紀不正跟他合適?」
「想啥呢,人家是官。」
「這不說著玩嗎?」
「去你的,老子看不上他。」
「虧得縣令將他弄進去了,今日還要出城督糧,一堆事,哪個有耐心陪他傻站。」
「不弄進去也不睬他,我們只聽房主薄的……」
黃時明白他們又在嘀咕誰。
那李縣尉也是個沒眼力見的,看不出大家都不接納他,到任半日就自顧自地插手縣衙事務。
想著這些,黃時一路出了縣衙,拐進石門巷,他在一間宅子前停下來,叩門。
「吱呀」聲起,門打開,名叫「姜飯」的獨臂漢子探了頭。
「這麼早就到了,進來吧。」
「鮑哥哥呢?」
「昨夜喝醉了,還未起來。」姜飯領著黃時進了門,道:「你放心,我們把姓李的往死里得罪了就是,懂的。」
黃時笑道:「哥哥們做事,小弟自然放心,就是想躲在後面看看這事鬧起來。」
兩人走過院子。
只見幾個漢子在院中活動,斷腿、斷手的都有,就沒幾個全乎的。
一路打了招呼到了主屋,鮑三正好光著膀子爬起來。
見這膀大腰圓的身體上全是傷疤,如一條條蜈蚣,黃時不由直了直眼,暗道這鮑哥哥還是壯的,就是肉有點鬆了。
「來了,裡面坐吧。」鮑三道。
他瞎了一隻眼,看人時微側著頭,目露凶光。
「謝哥哥。」黃時進屋坐了,賠笑道:「哥哥,衣服還是披起來,莫嚇壞了李縣尉,他不敢鬧。」
「知道。」鮑三隨便拿了件衣服披了,拍了拍肚子,神情落寞。
黃時又道:「也請院子裡的哥哥們都往屋裡躲躲,不然李縣尉來這見了,萬一猜到……」
「老子做事還不用你多嘴。」
「是,是。」黃時面露尷尬,惶恐不安。
鮑三上前拍了拍他的臉,道:「老子說話就這樣,別往心裡去。」
「是,小弟敬重哥哥,不往心裡去。」
他們就這般干坐著,只等李瑕找來。
良久,姜飯打了個哈欠,道:「怎還不來?」
「快了吧。」黃時道,「那李縣尉該是去縣裡租民舍了,但我已打過招呼,不會有人租給他。」
姜飯問道:「他要是在驛館一直住下去呢?」
黃時道:「哪能啊?特地交代了驛房,只給他一間房,那許多人呢,能熬幾天?而且今日也不讓他住了,長寧軍探馬要住。他該來這裡看看才是。」
「這不沒來嗎?」
「哥哥們別急。」黃時道:「昨日,他已經查到你們這十二個皂隸沒上衙,定以為是房主簿吃空餉、或私養你們。為了住處、為了查此事,他一定會來的。」
姜飯道:「那就等著,等他到了,我啐他一臉。」
鮑三道:「怎樣都行,肯定逼他和我們打起來。」
「好。」
鮑三拍了拍膝蓋,道:「聽房主簿說,謝方叔去相之後,余晦也滾蛋了?」
「是。」
「一口惡氣總算下來一半。」
黃時道:「聽說是丁青皮扳倒的,這李縣尉就是丁青皮的人。」
「也是狗賊,由這種狗賊扳倒謝方叔、余晦,更辱沒了節帥。」
「就是。」姜飯道:「哥哥,前兩天聽房主簿說這消息,我這心裡反而更堵了,朝堂上狗咬狗,到現在還沒給節帥翻案。」
「我聽這姓李的來任縣尉就噁心。節帥被逼死、被抄家,至今官府一句公道話沒有,來個丁青皮的人耀武揚威,拿狗咬狗當功勞,真他娘……啐!」
黃時眼看著那一口濃痰啐在地上,忙道:「哥哥,一會也別下手太重了,萬一打死個官,事情就不得了了。」
鮑三道:「但我昨個想了一夜,這事還有不對。」
「哪不對?」
「節帥的冤屈還未洗刷,我們又是節帥身邊的舊卒,房主簿增設公吏名額養著我們這幾個殘廢,確實是觸了律法。那姓李的若查到,上奏朝廷,怕給房主簿添麻煩。」
鮑三話到此處,獨眼中凶光又是一閃,道:「這樣,我一刀剁了那姓李的,要問罪,問我一人。」
「別!千萬別!」
黃時嚇了一跳,如坐針氈,忙站起來道:「哥哥萬萬不可真殺了他。你聽我說,房主簿根本不怕李縣尉捏這把柄,余節帥是冤死了不假,但這裡還是川蜀!在川蜀誰不念余節帥的恩義?
房主簿上次就與哥哥說過,他敢養著你們,就是史知州也是同意的。史知州曾親口說過,在他治下,誰敢動余帥舊卒就是與他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