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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病死、有人傷勢過重沒得到醫治……但沒有人當逃兵。
雨中,蒙軍哨馬在發現了宋軍退往雲頂城的蹤跡後,便未再起過懷疑。
壞天氣能讓懶惰、粗心的人更加遲鈍。
李瑕篤定,蒙軍不擅守城,不會留太多兵力看守殘破的資州城,畢竟資州周圍並未發現宋軍。
而資州城有船隻。不多,足夠載他的人。
李瑕完全是學習紐璘的打法,四百騎兵沿江策馬、近八百士卒操舟而下,水陸並行,直指瀘川縣城。
他還是不敢與紐璘決戰。他的目標,是完顏石柱。
……
「我說要擊敗蒙軍水師、毀其船隻,非瑜卻說紐璘騎兵要掉頭回來了,果然如此。」
「所以,我們先擊密里火者,繞過紐璘。」李瑕道:「現在,我們可以去擊敗蒙軍水師、毀其船隻了。」
祝成迎著江風大笑,道:「每一次都避強擊弱,撿好打的打,早晚能把紐璘拖垮。」
他絲毫不在乎己方只有千餘人,眼神中滿是期待。
「想來,易守臣要出發了吧……」
……
凌霄城下,長寧河畔。
易士英按著佩刀大步而行。劉金鎖、許魁、茅乙兒幾個慶符軍佰將亦紛紛跟著他身後。
劉金鎖似乎才被教訓過,神色懨懨的,低著頭。
開了年,他便帶兵到凌霄城與長寧軍合練,確實是受益良多。
但收到張實大敗的消息後,他也依著李瑕的吩咐,將一封密信遞給了易士英。
「易守臣,我家知縣說,時局如此,丈夫守國當奮不顧身……那啥,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具體的戰略都在信里了。」
彼時,易士英看罷手中密信,竟是當即大怒,拍案怒斥了一通。
「李非瑜好大的膽子!老夫必要參他一本,罷了他這知縣!」
「……」
劉金鎖被噴了一臉唾沫,自是不敢再在易士英面前放肆,只覺好生委屈。
但短短一日,易士英竟是已點齊兵馬、船隻,下令增援瀘州。
……
兩千精兵腳步飛快趕下凌霄山,易士英始終面沉如水。
他大步上了船,掃視了士卒們一眼,沒有更多的語言,開口僅有兩個字。
「開拔!」
……
瀘州神臂城。
朱禩孫凝視著眼前的信使,緩緩問道:「這是易守臣的意思?」
「是,守臣言『丈夫守國當奮不顧身』,當此長江防線危急之際,他不願困守孤城,唯請決一死戰。」
朱禩孫環顧了一眼點將台,哪怕猶覺瀘州軍新曆大敗,士氣低迷,卻還是下了決心。
「傳我命令,準備反攻瀘川縣城,奪回入江口……」
第四百一十八章 遇弱則擊
只聽「完顏石柱」這個名字,便可知其人乃是金國宗室遠支出身。
到如今,金國宗室基本上已被蒙人殺得差不多了,便有少數存活者也多改了漢姓、隱於漢人之中。
究其原因,蒙金之間有世代血仇,成吉思汗的曾祖父合不勒便與金國血戰多年,合不勒死後汗位傳給其弟俺巴孩,俺巴孩被金人釘在木驢上處死。
這場極盡羞辱且殘酷的處死之後,金國每三年便出兵北伐蒙古,屠其青壯,擄婦孺為奴,時稱為「減丁」。
楊果之前詩中所說的「年年春水復秋山,風毛雨血金蓮川」,指的便是金人血洗金蓮川這段往事。
如此深仇大恨,蒙人復仇的屠刀斬下時自是毫不容情。
而完顏石柱是少數能投靠蒙古而存活下來的,他父親名叫「完顏拿住」,早在成吉思汗伐金之前便追隨他討伐西域、河西。
總而言之,完顏石柱如今還活著,絕不是因蒙人的寬仁,而是來之不易的僥倖。
他深刻明白這一點,因此養成了謹慎的性格,仕奉蒙人小心翼翼,打仗也小心翼翼。
紐璘之所以把水師、輜重全放心交給他,為的也是他的穩妥。
完顏石柱入駐瀘川縣城後,在沱江上大造浮橋,如此,蒙軍便可隨時趨往東岸。宋軍若想從神臂城過來偷襲,首先便要在山路上遇到蒙古騎兵的攻擊。
他又驅趕百姓砍伐了大量的木樁,趁著大江的汛期,隨時可以浮木擊毀宋軍船隻。
他還命人將敘州營盤山上的砲車盡數運來,布置在瀘川縣城頭。
對於宋軍而言,要想逆流而上攻打位於沱江西面、長江北面的江口之城,又沒有陸地兵馬配合,已是難如登天。
完顏石柱猶嫌不足,他思來想去,又認為敘州守軍也有冒險攻打瀘川的可能,另外,紐璘哪怕擊敗了雲頂城宋軍,其潰軍也可能衝擊瀘川。
於是他每日派出哨探,往西、北兩個方向探查,防止百里範圍有宋軍動向。
能布置的防務都布置了,完顏石柱也沒有放鬆心神。
沒辦法,以他的姓氏,須比普通的蒙古人努力很多倍才能安身立命……
三月二十四日,晴空萬里。
完顏石柱站在瀘川城頭望去,只見沱江、長江的江面還在上漲。既是因前些天的春雨,也是因兩江上游的積雪已開始融化。
極目遠眺,完顏石柱被壯闊江景觸動,不由低聲吟道:「霜清玉塞,雲飛隴首,風落江皋。夢到鳳凰台上,山圍故國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