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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必不負陛下重託……」
……
當是時,除了李瑕沒有人能體會到這些種子的意義。
便是在廉希憲看來,拿了幾包種子也不過是一樁小事,反而覺得這趟進京最大的事是帶六皇子就藩。
於兀魯忽乃而言,攜汗國向李瑕稱臣,實屬無奈之舉,其實也是心有不甘;於李瑕而言,將一個兒子從身邊送走,如同遣子入質一般,其實也不願……總之是面對海都的崛起,雙方都有所妥協,亦有所收穫。
臘月十六。
年節還沒到,李瑕已降旨,封六子李長綏為高昌郡王,出使察合台汗國。
旨意一下,朵思蠻便抱著孩子哭得厲害。
「陛下……至少等過了年吧……」
雖說是蒙古人,朵思蠻往年其實是最喜歡年節的熱鬧的。
李瑕卻是拍著她的背,道:「你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
「嗚嗚……」
朵思蠻大哭。
李長綏本是拼命地憋著淚,結果因母親這般,終於淚珠子也不停往下落。
「父皇……孩兒不想離開家……」
李瑕由他抱著腿哭了許久,才伸手替他擦了臉頰和鼻涕。
因李瑕能陪這孩子的時間太短,因此沒有多說什麼,更多的道理則需要長年陪著的人來教導。
「你要聽先生的話,往後他會擔任你的王相輔佐你。」
說罷,李瑕牽住了朵思蠻的手,將她攬住,擋住了她的視線,獨自眼看著李長綏一邊哭一邊被帶遠……
……
長安城外。
奚季虎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馬車前的吳澤,嘆息了一聲。
「何苦攜家去那塞外苦寒之地?」
吳澤道:「姑父切莫如此說,或許我在西域擔任王相時,舅父還未任相呢。」
吳家亦是開國元勛,當年治關中、守長安,吳潛功勞甚大,吳澤作為其孫,只要按部就班,一世前程穩當。
而隨高昌郡王西去之事卻是險中搏前程,多是些寒門出身的文官願往。
但吳澤卻擔心旁人有私心,不懂得教郡王心向中原,因此執意前去。
「教化西域、為國家穩固疆土,吳家若不往,誰往?」
此時,奚季虎目光看去,見吳澤臉上帶著笑意,眼神中卻俱是堅定之意,終是不再多說別的。
「也好,為國出力,在何處都是一樣。」
前方響起了鼓樂聲。
那是御駕前來為廉希憲送行了。
吳澤向奚季虎告了別,往宮門處迎了李長綏。
「先生!」李長綏哭道:「我不想走……」
「殿下小小年紀能為國出力,許多人還求而不得呢。」吳澤頗有耐心,語氣平和,道:「我給殿下說幾個故事吧。」
「什麼故事?」
「……」
各種喧囂聲中,隊伍漸漸列好,準備出發。
廉希憲也拜別李瑕。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保護好殿下周全。」
李瑕點點頭,目光向天邊看去,喃喃道:「陛下也好,殿下也罷,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反而是你懷裡的種子,才能改變百世人的命運。」
廉希憲不由愣了一下。
他目光看去,第一次看到了李瑕鬢邊有幾根白髮,遂想道,陛下還是不舍的……
……
春去秋來,轉眼又過了三年多。
建統十三年,十月中旬。
涼州。
廉希憲批閱著公文,臉上始終帶著凝重之色。
近年來,海都氣焰愈熾,對察合台汗國之地虎視眈眈,愈發頻繁地出兵伊犁。
兀魯忽乃數次求援,廉希憲也已遣兵出玉門關、並支援錢穀。
只是有了西域的緩衝,朝廷終究還沒正式對海都宣戰。
海都或許也是吃定了這點,如今連漢人商旅也開始被頻繁劫擄,這條絲綢之路已是徹底走不通了。
換言之,哈拉和林完全取代了長安在東西商路上的地位。
批閱完了這些消息,廉希憲卻又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御旨。
旨意很簡單,天子將西巡。
算時間,這幾日或許便能至涼州。
「制使。」
門外忽傳來了一聲通傳,廉希憲倏然起身,下意識便整理了衣袍。
果然。
「制使,快出城迎駕吧!」
……
李瑕不是第一次來涼州了,進城之後還看到了很多熟人,如蒙古將領馬戈、維吾爾將領德蘇阿木,以及如今負責西北軍情的俞德辰。
巡視過軍營,李瑕與廉希憲回城的路上,道:「軍心可用,但朕更關心的是馬政與民政,善甫兄經營得如何了?」
「臣也想請陛下吃一餐飯。」
李瑕抬手比了個三,道:「上次在長安,朕請你吃飯花了這麼多錢,你莫小氣了。」
「陛下放心,必能讓陛下滿意。」
隊伍回到駐蹕處,才坐下沒多久,廉希憲便命人端上了幾道菜餚,顯然是早有準備。
盤子被放在案上,李瑕目光看去,沒有動筷,卻已點了點頭。
「這是烤玉米,這是土豆燒羊肉,臣已種植三年,土豆今年已是第二季收成,之前多留種子,如今已能食用……」
廉希憲介紹到最後,鄭重一揖。
「臣還記得陛下的金口玉言,今西北形勢愈發危急,臣請伐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