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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可是叫老歸?」
「許是吧,我管他姓甚名誰……咦,你竟是已查到他了?」
「他要如何把情報遞迴去?」
「五郎莫非傻了?不就是你在追查的那伙細作北上來接應他嗎?」
張弘道問道:「他就沒有別的渠道傳遞情報?」
「哈,往趙宋傳遞消息豈是容易的?怎麼說呢……」
話到這裡,王蕘拍了拍被子,道:「宋人也是有意思。五十多年來,先是開禧北伐,又是嘉定和議,終於迫於無奈聯蒙滅金了,先是端平入洛,又是撤出三京。是戰是和,搖擺不定,到現在,『收復中原』這四個字對他們是成了妄想嘍……」
「我知道,說有用的。」
「據那人……叫老歸是吧?老歸說,前兩年宋廷還會派人想辦法與他聯絡,如今不來了,他得了情報也不好傳出去。」
「然後呢?」
「那天夜裡,是三月下旬吧。」王蕘回憶著,道:「我們把情報給了他,問他能否傳到宋廷。他說,去歲年末已告訴宋廷派人來取,想必是開了年才出發,很快就到了,這次他也要隨他們回鄉了。」
「是嗎?」
「是,當時我還說,按理而言,這種大事,趙宋早該派人來等著,呵,瞎耽誤。」
張弘道皺眉沉思。
王蕘大笑道:「怎麼?他們已經跑了?我就和你說過,事情都過了三個月了,也許人和情報早到臨安……」
「老歸該是已死了。」
「死了?」
「不然呢?」張弘道淡淡道:「宋廷派的細作如今才來,他還能獨自跑回宋境不成?」
「哈。」王蕘攤了攤手,笑道:「死了就死了吧,看來這次我沒能幫到五郎,很遺憾。」
「你在何處見了老歸?」
「五郎想知道?」
「我在搜捕的那人很可能會去那裡。」
「李瑕?」王蕘道:「這兩日聽了許多次這人的名字,不知五郎為何如此費力找他?」
「公務。」
「那你可真是一心為公。」
「說,你在何處見的老歸?」
「李瑕真能找到那裡?」
「他馬上就要找到了。」
「好吧,告訴五郎也無妨,龍亭湖畔,礬樓舊址西面,有一園林,名曰『知時園』,取自『好雨知時節』之意……」
……
「知時園?」
「是。」高長壽道:「這事並不難查,我連著問了幾家檀料商,開封城內用上品龍涎的,僅有知時園一家。」
李瑕又問道:「園子是誰的?」
「打聽不到。」高長壽道:「但龍亭湖北岸便是原來的大宋皇宮,如今忽必烈行宮、河南經略府等都在附近,知時園與其隔湖相望。」
「只看這地段,園子主人身份不一般。」
「是,我本想再仔細打探,但想到追兵很可能會猜到我們會去問檀料商,只遠遠看了一眼就回來。果然,我回來時似乎被人跟蹤了,繞了一大圈才甩脫。還有,今日開封城被封鎖了。」
高長壽說完,李瑕眼中泛起些思忖之色。
「封城了麼,準備轉移吧……」
「小郎君,我們能查到知時園,別人也能查到。」韓承緒道:「那裡只怕是去不得了。」
「嗯。」
韓承緒轉頭看了遠處的劉金鎖一眼,低聲道:「趙欣三兩月前便已失蹤,死了也有可能,此事不好查,何況是在層層圍堵之下?依我所見,朝廷對此事並不重視,否則便不會只派我們這些人來。不如就此轉回宋境?」
說著,他與李瑕下意識地又走了幾步,走得遠了些,又道:「現在回去,那程相公該給小郎君的應是少不了。」
李瑕問道:「朝廷為何不重視此事?」
「只怕還要從『端平入洛』說起,滅金國後,官家欲行恢復之計,朝臣們皆言邊面遼闊,至少需有十五萬精銳之師,方能守住黃河防線,大宋無力承擔。各方掣肘,最後六萬步卒挺進河南,鎩羽而……歸半數。其後,蒙人南下,幸得孟少保、杜相公……」
「說人名吧。」
「是,幸得孟珙、余玠、杜杲、趙葵等名將統御川蜀、京湖、江淮戰場,守國之藩籬。但收復中原之志,只怕是……」
「只怕不可能收復中原了?」
「是,這幾年孟珙、余玠、杜杲相繼離世,趙葵背著『三京敗事者』之名遠離朝堂。大宋名將,僅剩呂文德獨當一面……總之,端平年間都不能恢復中原,如今更不可能了。」
韓承緒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嘆道:「江淮、京湖、川蜀的防禦就在那裡,蒙軍要南下這是本就知道的,北面這些情報傳回去有何大用?」
李瑕問道:「不是說北面有大世侯要造反?」
「誰知是真是假?便是真的,朝廷還能出兵北上不成?甚至,朝堂上還有人擔心若真有情報傳回去,萬一又有人主戰,再鬧一出『端平入洛』。」
「畢竟是個機會,不該先掌握消息?」
「偏安、偏安……這『偏安』二字當中的各種心思,小郎君只怕還不理解。」
韓承緒說到這裡,撫著須想了想,又道:「當然,這些都是我的揣測,也許朝廷很重視這份情報,這才派我等前來。只是把所知情況說了,如何決擇,由小郎君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