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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慶又接收了一百石糧食,命令部下攜糧而行,他留在隊伍最後與矣格告別。
「段將軍,再會了。」
段延慶笑了笑,忽道:「當年我太祖皇帝在滇東時,減稅糧半,寬徭役三載,民間稱『凡牧牛、牧馬,雞鳴犬吠之處,皆段氏為王』,故得羅婆部擁戴支持。今大蒙古國對你羅婆部的征瑤,可重了?」
矣格一愣,道:「這是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段延慶淡淡道:「今大蒙古國無人可擋,你順勢歸降,可謂是深明大義,於百姓安定、家國一統,是有大功的。」
矣格不應,只是盯著段延慶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
段延慶坦然處之,道:「希望你能一直這麼深明大義。」
……
矣格聽得明白段延慶話里的意思,隱隱是說如果有一天,段氏重新復國,有了大勢,會再給羅婆部一個「順勢歸降」的機會。
「吹牛。」矣格心想。
但這樣的段氏子弟在他眼裡也顯得真實起來……孤假虎威地跟在蒙古人背後叫囂,但私心裡卻還沒忘了段氏祖先立國的榮光。
直到兩天後,矣格得到了楊淵派人傳來的消息,說是有一支宋軍俘虜了也先,詐取磨彌千戶所、劫擄寺廟,請羅婆部遇到了一定要堵截。
「宋人?」矣格愣住,「怎麼會是宋人?」
「就是宋人。」
「他們要去打善闡了!」矣格驚道……
第三百零五章 癢
「楊奔,縣尉找你。」熊山道,「跟我來吧。」
「是。」楊奔行了個軍禮,跟著熊山走著,同時有一個自信地昂了昂頭的小動作。
熊山按著刀,邊走邊問道:「你會蒙語?」
「會一點點。」楊奔道:「跟胡勒根學的。」
熊山也知道這件事,去年年末李瑕俘了一個叫「胡勒根」的蒙古人,讓他養馬,偶爾也教他們一點蒙古語。
但慶符軍二月中旬就出發南下大理了,一共也沒學多長時間。
一群人平日裡只會說「額秀特」「額杜」「巴累」「額煞」這樣的粗話,沒幾個敢拿蒙語糊弄敵人。
熊山瞥了楊奔一眼,道:「你倒是上進。」
「在我看來,是同袍們都太懶太笨了。」楊奔淡淡道,神色頗為傲氣。
他的姿態與李瑕稍有幾分相似,但卻又大不相同。
李瑕有傲骨,卻無傲氣,從沒有鄙視他人而彰顯自己的時候。因此說他傲的往往都是希望他順服而不得的上位者,或是想與他親近卻感到疏離之人。
楊奔的傲則是一種……瞧不起所有人的自命不凡感。
不過,他是真心的,他向來把這種感覺誠實表露出來。
熊山就能感覺到,哪怕打楊奔一頓,楊奔還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他。
他也懶得多說,領著楊奔到了縣尉面前。
「縣尉,人帶來了。」
楊奔抱了抱拳,見李瑕正在與洪阿六說話,不由暗想,看來這是要談自己臨機應變、化解矣格懷疑一事了。
可惜李瑕到現在才看到自己的才華。
「你為何敢毆打什將?」李瑕開口問道。
楊奔道:「洪什將中了陷阱以後大喊大叫,引得敵人懷疑。」
「你違反軍例,一是以下犯上,二是擅自行動。我要罰你,你可服氣?」
「服氣。」
「那就由熊山依例罰你,再當眾向洪阿六道個歉。」
楊奔微微一愣,有些不情願,他認為該是洪阿六向他道謝才是。
「縣尉,洪什將也違反了軍例。」
「對,我已經罰過他了。」
楊奔只好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向洪阿六,道:「什將,我打了你,向你道歉。」
洪阿六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當時多虧了你。」
如此之後,楊奔抬起頭,看向李瑕。
該罰就罰,該道的歉也道了,接下來該是重用他的時候了,這才叫名將風範。
李瑕卻是道:「熊山,帶著兩人一起去受罰。」
楊奔不由愣住。
「縣尉?」
「嗯?」
楊奔:「……」
他緩了一口氣,問道:「縣尉接下來是打算佯攻善闡?」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楊奔問道:「為何?縣尉治軍,不該唯才是舉嗎?」
「確實該唯才是舉。」李瑕道,「你認為什麼是『才』?」
「我通兵法、懂操練,擅武藝、箭術、馬術,臨機善斷,且矢志抗蒙,為何卻始終屈居於這些鄉野匹夫之下?」
「但在我看來,士兵的『才』最重要的一點是,服從命令。」
楊奔又是一愣,昂起頭道:「我不服。」
「不服就打到你服。」
楊奔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洪阿六拉了他一下,他掙扎開來,道:「我操練最刻苦,打仗最拼命,你卻總是針對我?」
「熊山,去把你這一隊的功勞簿拿出來,給楊奔核對清楚,立了多少功,犯了多少過。若有錯漏再來找我說吧……」
熊山於是帶著楊奔下去,卻是沒再來找李瑕多說,想必是那功勞薄上還真就沒什麼錯漏。
……
楊奔說不上是討厭還是喜歡慶符軍。
世上每支軍隊往往都會有些主將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