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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之後,他還會明目張胆地說「我不會為了大宋社稷死」。
活下去再說……
聶仲由卻對李瑕很有信心,道:「但有了你幫手,王將軍這次或許真的能成。」
「我也是這般期待啊。」
李瑕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他始終覺得,王堅偷襲蒙哥的計劃並不周全。
「只靠刺殺,必有反噬。」李瑕喃喃自語著,似隱入了沉思。
聶仲由默默等他沉思了一會,卻見李瑕忽然起身。
「你去何處?」
「我到釣魚城裡轉轉,找些物件。」
「我幫你。」
李瑕搖了搖頭,道:「頭緒還未理清,我先看看……這樣,你先挑選人手。」
「好,要帶哪些人?」
「當然是軍中最精銳,最敢死之士……」
……
若說史天澤再次偷襲奇勝門,是歷史的慣性。
那麼,李瑕一次、兩次接連阻止了馬軍寨的失守,便是連這慣性都已被他打破。
蒙哥已不會再有在馬鞍山上築望台、被砲石的砸到的可能了。
李瑕卻永遠不會知道這些,不知道他正在尋找的歷史走向已完全偏離。
若問這其中還有什麼沒有改變。
大概是這場風雲際會之中一個又一個的人。
他們還在奮不顧身、赴湯蹈火,一如往初。
……
王堅走過一個個將士面前,血從他破開的傷口中流下,他渾然不覺。
「現挑選敢死之士,家中獨子且父母妻兒在者,不用;娶妻室未得子嗣者,不用。出列者當知,此番有去無回。」
話音才落,已有一校將當先而出。
「將軍當我等畏死耶?!龐順忠,願往!」
「向厚,願往,有去無回就有去無回!」
「……」
第四百六十九章 敢死
王堅兵力多,能挑選非獨子且有兄弟能盡孝傳嗣之人。
李瑕沒有這個條件,挑人只看是否精銳、敢死。
校場上,一個個將士出列,自報姓名。
「林子。」
「不必這般大聲。」聶仲由道,「萬一被有心人注意到。」
「是,我叫林子。」
「邱壽。」
「馬九。」
「王益心。」
「呂敢。」
「勞三田。」
「荊軻。」
「嗯?」
不少人紛紛轉頭看向這個叫荊軻的漢子。
「荊阿大,這不是你說笑的時候。」王益心叱喝道,「將軍是叫你報本名!」
王益心深感丟臉,因這荊阿大正是他瀘州軍中將士。
「小人沒說笑,這就是小人新起的名字。」
「鬧呢?!」
荊阿大頭一低,嘟囔道:「小人想著要是戰死了,唱名的時候,能有個威風的名字……」
「像話嗎?」王益心大罵,「讓你報名字,是撫恤要寄到你家裡。到時人家到了你那小村里,扯嗓子一喊『荊軻家在哪』,哪個知道是誰?你那老母能領到撫恤?」
這麼一說,荊阿大隻覺好有道理。
他一直嫌自己的名字土氣,不久前又聽聶仲由說了荊軻刺秦的故事,心潮澎湃,於是便改了。
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事情。
荊阿大撓了撓頭,傻乎乎問道:「那喊『荊軻荊阿大』成不?」
「你他娘,還給老子鬧呢?!」王益心火冒三丈。
正在前方桌前提筆寫字的李瑕站起身來。
走到荊阿大面前,李瑕拍了拍這憨漢子的肩。
「死都不怕的好漢,名字不好聽有甚打緊。你做了英雄事,旁人提起『荊阿大』只會稱讚敬佩,誰敢說名字土?」
李瑕其實是不願說這些,他自己會覺得……像是在哄騙士卒去送死。
但,這些將士願意站在這裡,他還是要告訴他們一句——
「你們報效家國,值得驕傲。」
「是!小人叫荊阿大!」
這些人便是這樣,哪怕許多次告訴他們不必用謙稱,卻始終是改不掉。
「別再稱『小人』,再喊。」
「是!老子荊阿大!」
「荊阿大!」王益心忍無可忍,罵道:「你夠了沒有?!在誰面前放肆!」
李瑕卻難得笑了笑。
他一笑,周圍的將士們轟堂大笑。
「方才是王將軍先放肆的……」
兵冊上,荊阿大的名字被墨筆勾了出來。
只見後面地址齊全,李瑕於是將撫恤錢寫下,道:「繼續報吧……」
像是閻王勾生死簿。
但因有了這場小小的打岔,反而顯得不那麼悲涼。
就這樣,王堅挑齊兩百人,李瑕挑齊一百人,合編為一支共三百人的敢死隊,準備著夜襲石子山大營……
……
史天澤也在準備夜襲釣魚城。
白日裡,他不停派兵強攻鎮西門,整整將戰線往前推了半里。
這是崎嶇險道,每一步都沾滿了士卒的血。
以大量的傷亡爭得這個勝果,蒙軍已擺出要繼續開鑿山地以架設砲車的架勢。
到了傍晚時分,史天澤向蒙哥稟報導:「大汗,暗道已通,臣今夜便命精兵入城,打開奇勝門、鎮西門,戰事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