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6頁
全玖自已也沒孩子,為誰去爭這些。
一年半以前她倒是懷了一個,流產了。
就在趙衿死後不久,某夜她腹中絞痛暈死了過去,再睜眼孩子就沒了。
全玖有些懷疑是被人藥了,或可能是賈似道的報復,但沒證據,也拿不準。
看俞筠生的孩子又是一副養不活的樣子,顯然趙禥血脈太孱弱,因此沒保住胎也是有可能的。
這個「孱」字可真是形象,一個行屍走肉般的丈夫,今已夭折了三個兒子。
而趙禥還在胡貴嬪處飲酒作樂,俞筠哭有何用?還不是要打起精神來儘快恢復美貌。
否則真不能生個一兒半女,等趙禥一命嗚呼了,到時誰知無子的妃嬪是別居,出家,守陵,還是陪葬?
又不像那妖妃閻容,傍了個反賊李逆……
腦子裡突然泛起這念頭,全玖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可憐自己嫁了個看起來就短命的丈夫,二十出頭便要擔心這些。
「莫哭了,你還年輕,來日方才。」
謝道清輕輕拍著俞筠的手,溫言安慰了聲,其實有些漫不經心。
「起駕吧……皇后與我同乘可好?」
……
坐上鳳輦,不用再聽俞筠的哭聲,登時便清靜了許多。
謝道清雖是個女人,但以她皇太后之尊,又遇到一個孱弱的皇帝,每每遇事不少朝臣都會請她出面,更有甚者,朝堂上偶爾竟有請她垂簾聽政的聲音。
當然,能說這種話的臣子顯然是不滿於賈似道專權,也是對趙禥完全失去了信心。
這種情況下,謝道清對時政至少還算了解。
「長安那邊,李逆自立為秦王了。」
全玖聞言雖還端坐未動,手卻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情不自禁驚問道:「他……他自立了?不會打到臨安來吧?」
謝道清看著全玖那倏然顫動的手,道:「不必驚慌,李逆無力出兵。」
「真……真的嗎?」乍聞之下,全玖還有些慌亂,還在努力恢復鎮定,「可這秦王……」
「因而封之便是。」謝道清揉著額頭,嘆道:「官家甚至說,『李瑕何必自立?想當秦王,我們冊封他好了』,唉。」
全玖一愣,咀嚼著這話里的含義,漸感到屈辱。
越來越屈辱。
仿佛是看到趙禥被李瑕摔了一巴掌,又把另半邊臉湊上去再挨一巴掌,轉頭還笑吟吟對別人說「我的臣子對我忠心才打我。」
恬不知恥。
當著全天下的人,她的丈夫已在李瑕面前丟盡了顏面。
她也丟盡了顏面!
她的孩子流產時,趙禥和今日一樣猶在尋歡作樂,當時全玖沒哭,她不像俞筠哭哭啼啼悲訴自己有多慘。
但此時,她因為顏面掃地,兩行淚水不由就簌簌而下。
「哭什麼?」謝道清大訝,拿帕子給全玖擦著,問道:「可是因俞修容之事想到去歲?」
「哭社稷受辱……」
「你呀,就是太要強了,太要強了。」
謝道清這般喃喃著,拍著全玖的手,等她收了聲,又嘆道:「社稷受辱?李瑕之事真不算什麼,想想靖康之恥,都不算什麼。」
全玖本已收了淚,猛聽得「靖康之恥」四個字,嚇得一個激靈。
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之前聽到的都是克漢中、關中、隴西、大理、河西,前陣子還聽到捷報,突然一下李瑕反了,「靖康之恥」就像砸到眼前一樣。
這一哭又是許久,待回到殿中,全玖的情緒才平復下來。
聽俞筠哭,聽全玖哭,大半日光景已過去了,謝道清一點也不急。
她一個老婦人,處理事情就是這個節奏。
「好了,看你嚇得……李逆封王與否,無非是一個名義,暫留他抵禦蒙古又有何妨?待來日時機到了,再遣兵討之便是。」
涉及到兵戈打仗,她們一竅不通,朝臣怎麼說就怎麼樣。
謝道清要做的不是分析兵力云云。
從朝中重臣中選擇出最值得信賴的那一個、交託國事,這才是皇太后的職責。
之所以找全玖說,她心裡其實已有了主意。
「葉相公言,李瑕之所以自封秦王,乃賈似道竊國弄權之結果……」
話題從西陲戰場拉回了朝堂爭鬥,全玖很快就聽懂了。
有一瞬間又感到絕望,心想李瑕公開造反了,滿朝重臣還只想著排除異己。
謝道清平時最支持賈似道,但這次不一樣。
這次事情鬧得這般大,幾位重臣們說的又實在有道理。
中間說了許久,謝道清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反正是被說動了,想罷了賈似道,用葉夢鼎、江萬里為左右丞相。
當然,她也沒那麼堅決,因此問全玖的意見,若是態度一致,那就合力給官家施壓。
官家軟弱可欺,黨爭就是看誰更能控制住官家。
朝臣、太后、皇后合力,借著這次賈似道被李瑕嚇退的機會,該能掌控住官家了。
「皇后認為呢?」
全玖思索片刻,想到趙衿之死,想到自己流掉的那個孩子,終是點了點頭。
……
朝臣們這次是卯足了勁對付賈似道,不僅說服了謝道清,其餘事項也推進得很快。
私下裡,他們放任風聲傳出,仿佛李瑕真的是因為賈似道柄國專權,不得已才自稱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