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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謊話連篇!」
賈似道大駭。
「我錯了!我錯了!你聽我說,她是皇后害死的……是皇后,真的,這次真不是騙你……」
「不可能,皇后與公主交情最好,你還在騙我!死吧」
賈似道真是厭極了這等蠢貨,餘光一瞥,只見一個年輕人已爬上了這塊懸岩,不由大為驚恐。
他連忙湊到王翠耳邊,又低語了一句。
「……」
這一輩子,賈似道說話從來都是張口就來。
在他眼裡,沒有什麼「真話」還是「謊話」。平生騙過忽必烈,也騙過官家。
沒想到,今日卻被一個賤婢逼到這等地步。
王翠聽了一會,漸漸呆滯在那裡,顯得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
「你隨我到桐柏宮,只需一過去,你便可知。」
「可我哪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那隻看你信或不信了,我命就在這裡。」賈似道又道:「你別殺我,我掏個信物給你看看……」
他稍稍鬆勁,伸手入懷,找了一會,先是拿出一個蛐蛐罐,之後找出一個藥瓶。
「自己聞聞看是不是……」
……
陸小酉躍上懸岩,從腰間拔出短刀。
目光看去,只見王翠還沒殺了賈似道,正在低聲說著什麼。
陸小酉於是防備了些,往身後的山崖看了一眼。
他對王翠此時的反應並不驚訝。
王翠放下刀,轉過頭,向陸小酉道:「我好像搞錯了,兇手應該不是他。」
「哦。」
王翠道:「我還不能跟你說原因,但你能不殺他嗎?」
陸小酉還未回答,賈似道已冷哼了一聲。
「他怎可能不殺我?」
賈似道摁著身上的傷口,走到王翠身後,低聲道:「你得保護我。」
陸小酉並不理他,向王翠問道:「你確定兇手不是他?」
「我得去確認一下。」
王翠臉色羞愧,又道:「是我嚷著要殺他,現在又是我不讓你殺他,我太對不住你了……」
「沒事,郡王只叫我除掉兇手,要是兇手不是他,那就不殺。」
這一路上,陸小酉就沒忘記過自己的任務。
王翠愣了愣看著陸小酉,眼睛一酸,竟有些感動,道:「你這人,真是很講道理。」
「我覺得郡王好像沒懷疑過他……」
「呵。」
賈似道再次冷笑。
他已躲在王翠身後,扯下衣袍給自己裹了傷口,臉上又浮起譏意。
「小崽子,何必假仁假義?你既得到這般千載難逢的良機,豈能不殺我?怎麼,還想騙了王翠再偷襲我?」
陸小酉仿佛聽不出賈似道話語裡的機鋒,道:「都說了,我是來為公主討個公道的……」
「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
賈似道徑直打斷陸小酉的話,道:「李瑕派人來討公道?弒君者是何人?不就是他嗎?我若殺了你親生父親,轉頭卻來為你報仇?可笑至極!李瑕為了什麼?他與妖妃那苟且之事,說來我都噁心!呸!」
陸小酉沒想到這一國宰執,說起話來這般咄咄逼人。
他也不是沒見過別的相公,人家多有修養的。
「賈相公,郡王不是給你寫信了嗎?你……」
「李瑕也配給我寫信?殺人奪妻的逆賊,什麼貨色?」
陸小酉大怒,提刀一指,吼道:「你沒資格罵我王!」
「呵。揚刀了?果然,你們不過是找個藉口來殺我。狗急跳牆了是吧?行刺?李瑕永遠就只會這些招術,他還能有別的招術嗎?還會什麼?」
……
「說真的,我瞧不起你們。」
江陵府城外的野地里,秦九韶被押著往南而走,忍不住譏笑了一聲。
「鬥不過我,只能來捉我?李瑕盛名之下,原來卻只會這點伎倆?」
姜飯抬手就鉤住秦九韶的衣襟,刀一割,割下一塊布來,準備塞住那張討厭的嘴。
但被這般冷嘲熱諷,也有些不吐不快。
「鬥不過你?老子在臨安有多少眼線知道嗎?撤回來了,懶都懶得理你們這些爛貨!你搞搞清楚,你們才是大宋朝廷,東南數十萬兵馬,打仗不敢打。官印的會子、關子,我們川陝百姓用都不用。要斗,有本事你他娘的讓你們的紙幣比我們的券引值當啊,印偽券?這他娘的,你們還像是個朝廷嗎?」
秦九韶「呵」了一聲。
他是最聰明的人,知道姜飯說的這事,幾年內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天下間,蠹蟲太多了。
「老子今日來捉你,是繩之以法,懂嗎?!看看誰才有朝廷的樣子。」
姜飯已在地上啐了一口。
「還我們只會這點伎倆?我們郡王販鹽,為的是練兵抗蒙、為的是平抑鹽價,你們這些猢猻還在往官鹽里摻沙,賺得好個良田美宅。我們郡王肅清吏治的時候,你們這些猢猻還在那搶占民宅,強征民糧。」
「那你錯了。」秦九韶道:「我從不往官鹽里摻沙,我販的亦是私鹽……」
「你娘!老子與你說這個嗎?你若有本事,讓江陵百姓把手裡的廢紙兌了,再來談我王到底有何手段罷了!」
秦九韶默然不語。
心中猶是不服氣的,但不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