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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有信心,也有決心。
思及至此,劉元振驀然浮起深深的憂慮,失去了必勝的信心。
他放慢馬速,抬頭看去,發現既已繞過了宋軍營地,再要往兩邊繞,便是從來路再殺回去,起不到衝擊宋軍背面的作用。
……
下一刻,號角聲又起。
就在劉黑馬主力的南面,陳倉道峽谷中已有一支千餘人的宋軍殺出來。
這是大散關的援兵。
李瑕會調動大散關兵力,這不難猜到。
問題在於眼下這個時機……劉黑馬已被包圍,不能再分出兵力去攔截了。
劉元振突然發現,李瑕的雁形陣並未留下背後的弱點。
那些拒馬、陷馬溝、火,為的便是阻攔他這支騎兵行進。
等他再衝殺上去,正好會遇到大散關的宋軍。
「該死。」
已沒了選擇,劉元振只能衝殺向陳倉道峽口。
否則,一旦讓宋軍援兵再衝殺到主力面前,連敗退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這一戰的勝負,他已心中有數。
眼下所求的,是能撤出戰場。
……
日漸西移,雙方已交戰了近一整日。
重圍之中的劉黑馬瞪目看向前方。
他快要敗了,但還沒敗。
並非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三峰山之戰便是如此,他隨拖雷以三萬餘兵馬迎戰金兵十五萬主力,先敗……而後勝。
想到三峰山,劉黑馬放不下他的驕傲。
他輕聲地,在心頭念叨了一句。
「西域既定殺李王,疾雷破柱關中驚……」
這是郝經的詩,寫的正是當年三峰山一戰,也是這些年來劉黑馬對「蒙軍無敵」的迷信。
「短兵相擊數百里,孤窮轉斗甲盡殷……」
似還想找回當年的勇猛豪氣,劉黑馬握緊長刀,砍倒一個想要後撤的士卒。
他驅馬向前。
戰到此時,猶可憑勇武而勝。
「黑風吹沙河水竭,六合乾坤一片雪……」
此時是夏日,沒有當年的大雪連天。
也沒有當年的氣運。
但,宋軍沒有金軍強。
靖康之恥便是明證!
「逆風生塹人自戰,冰滿刀頭凍槍折……」
劉黑馬心念至此,已親自迎向宋軍陣線,直殺向李瑕大纛。
「兒郎們,隨我破敵!」
……
李瑕就在陣前。
他看著劉黑馬的大旗迎面而來,也看到了敵兵士氣大振。
主將上陣,自是能激勵士氣。
於是,李瑕收起佩劍,從親兵手中執起一柄長槊。
如今他已意識到,在戰陣上劍確實不好用,尤其是馬戰,劍不夠重,不夠長。
所以他選擇了長槊,它最像劍。
這柄長槊重十餘斤,李瑕單手夾著,驅馬,迎向劉黑馬的大旗。
他沒說什麼,身後的大纛自然而然地跟上他。
必要嗎?
李瑕要打服劉黑馬,比謀略、兵力、意志……哪怕是武力,只要劉黑馬還想掙扎,李瑕都願意奉陪到底。
他要把劉黑馬那隨蒙軍作戰而贏得的驕傲徹底擊垮。
……
馬匹擠過一個個兵士。
前方,一名劉黑馬的親兵正高舉著大錘大殺四方,振奮著騎兵們的士氣。
「當!」
一聲重響,火花四濺。
大錘與長槊相交,長槊徑直以龍蛇之勢捅進那騎兵的喉嚨。
「噗!」
「劉黑馬!猶做困獸之鬥耶?!」
猶被親兵擁簇著上前的劉黑馬驀地抬頭看去,迎面只見一桿「李」字大旗已到十餘步開外。
「大帥威武!威武!」
宋軍聲勢動天……
……
血在眼前潑灑開。
陸小酉已殺得忘乎所以,根本沒顧到他身上的甲冑已經裂開,身上多了好幾道傷口。
他其實不知道關中有什麼好,但就是想收復。
這一戰若不勝,他對不起所有同袍,首先是戰亡者,還有一個個拼盡了全力、累到不行了卻還在強撐著的同袍。
要勝!要勝!
這是陸小酉追隨李瑕以來,從一次次戰火與勝利中構築出的信念。
既然一次都沒敗過,那就一次都不能敗!
手中的長矛捅進一名敵人的身體,一時拔不出來,陸小酉大吼一聲,棄矛,迅速拾起地上一柄彎刀。
砍下馬腿。
「律律律!」
戰馬的血狂噴,陸小酉眼前一紅。
「嘭!」
又有騎兵想衝出包圍,馬蹄重重踢在陸小酉的心口。
他摔倒在地,嘴裡一咸,湧出血來,頃刻卻又爬起來。
「圍住他們!」
「正將!」
混亂中,李澤怡一把抱住陸小酉,提醒道:「你聽……馬蹄聲,馬蹄聲,敵兵有援兵從渭河以北殺過來了……」
「殺虜!殺虜!」陸小酉不管不顧,掙開李澤怡,繼續向前衝殺。
「敵兵有援兵。」李澤怡拉回陸小酉,再次提醒道:「正將組織兵力……」
「啪!」
陸小酉已殺紅了眼,根本什麼都聽不到,立刻便給了李澤怡一巴掌,吼道:「殺過去!只要奮勇便能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