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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叫聲忽然響起。
還在刮馬糞的什噶爾甚至都來不及起身。
「噗。」
有騎士從他身後策馬而過,一刀砍斷了他的脖子。
「殺!」
這正是從陰山以北輾轉歸來的王立那一小支兵馬。
如果唐軍沒有派人接應,僅憑他們自己,絕對不敢靠近這片營地一步。
因為偷襲往往需要建立在準確、全面的情報上。
而一旦軍情司與王立等人取得了聯絡,就能讓這支散落在敵人後方的殘兵變成一把利刃。
「脫忽在那裡!」
王立抬手一指,大喝道。
他很激動,因為他知道張珏一心想要收復河套。
張珏經常會在夜裡,獨坐在延安城的城頭,叨叨著:「當年殺了蒙哥,我、王將軍送陛下至釣魚山下,我們說要打到陰山……」
但上一次收復河套失敗了。
王立覺得很窩囊。
他才剛到河套,就遭遇了平生第一次大敗,被像野狗一樣攆到了荒野。
如果不是遇到王滿倉,他真的會死。
可王滿倉帶著他當了逃兵,讓他丟掉了尊嚴。
現在他要把丟掉的尊嚴撿回來,還要讓張珏以他為傲。
……
唐軍騎兵策馬衝進了脫忽的大帳,轟地將整個帳篷都撞倒。
一時之間,許多美姬、侍者、怯薛從帳中四散開來……
「額秀特。」
脫忽在一群怯薛的保護下緊急撤逃。
他的兵馬還很多,只是被打個措手不及,目前甚至還不知到底哪來的敵軍。
但真正荒誕之處在於,脫忽此時正在怪罪的人,是張弘范。
下意識地泛起怒氣時,他沒有怪自己縱情享樂,沒有怪那些散漫的千戶兵馬,也沒有怪他的怯薛防備不利。
因為大汗信任張弘范,讓脫忽掛帥,而讓張弘范負責具體軍務,仿佛像是更信任張弘范的能力。
脫忽也不是真的就沒生氣過,他只有想到這就像是把擠奶、剪羊毛這些事要交給奴才們做,心裡才能輕鬆許多。
現在張弘范沒做好。
「該死。」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已有怯薛回過頭去與敵人打鬥,但也有人逃開。
「殺啊!」唐軍將領的呼喝很近,幾乎就是在耳邊爆開。
脫忽大怒。
他也是能征善戰的黃金家族宗王,不是只會逃命的懦夫。
他也能返身廝殺。
然而,才轉身過,他才發現,自己手裡握的不是武器,而是一隻酒壺……
怪張弘范奪了他的兵權,讓他放鬆太久了。
「噗。」
一顆頭顱掉在地上。
「脫忽大王戰死了……」
很快,有許多元軍士卒策馬逃出大營,向西,將脫忽戰死的消息報給他的奴才。
……
「哈哈。」
王滿倉捧起脫忽的腦袋,竟是在那剃禿了的腦門上親了一下,大笑起來。
好不容易他才收斂了,轉頭向王立道:「還真殺了脫忽。你說,我們這點兵馬,真能取河套嗎?」
「你手裡這位蒙古宗王一死,且看張弘范還能不能鎮得住那些蒙古千戶……」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歸鄉
草原上西風正烈。
騎兵如流水一般在青黃的草地上淌過,楊文安準備率軍截擊楊奔的後路。
「大帥,張總帥請你過去一趟。」
忽然聽到信使過來這般稟報了一句,楊文安十分詫異。
他向遠處的草原望了一眼,在天地交際之處可見唐軍旗幟正隱隱飄搖,不由道:「戰事在即了,他找我做什麼?」
「張總帥稱有重要之事商議。」
楊文安皺了皺眉,喃喃道:「定然不是好消息。」
將兵馬暫交由楊文仲指揮,他遂策馬趕向張弘范的大營。
這段路並不近,為了對唐軍形成夾擊之勢,就在今晨楊文安還向西南急行軍了二十餘里。待趕到張弘范的大帳前,馬匹已是大汗淋漓。
張弘范在與幾個將領說話,見他來了,神色平靜地招了招手,道:「泰叔來了,這邊說。」
「仲疇兄。」
兩人既不按官位相稱,也不以「九郎」「二郎」呼之,互相以字號相稱,看起來都是文質彬彬,但親近中卻透著一絲疏遠。
張弘范比楊文安大兩歲,又是總帥,顯得更沉穩些,便是說壞消息時也從容鎮定。
「我今日收到的消息,有一小股唐軍偷襲了包頭大營,殺了宗王……」
「什麼?」
楊文安眉頭皺得更緊,臉色登時難看,因臉上的箭痕而顯得猙獰起來。
「怎麼會有唐軍繞到後面?從南面渡過黃河來的?你沒派人防著?」
「是之前逃到陰山以北的唐軍潰兵。」
「上一次有唐軍兵馬被擊敗只怕是在一年前了吧。」楊文安道,「潰散了這麼久,還能有戰力?」
「是啊。」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
他們境遇相似,都是忽必烈在平定李璮之叛後大力提攜的。
年紀輕輕,查德高位,愈發顯得君恩深重。再加上他們都是自負的性格,根本不顧天下形勢的變化,認為再兇險的局勢,憑自己也能力挽狂瀾。
這些年越來越多的人都選擇歸順李瑕,他們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