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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李瑕自通濟坊出來,卻是先見了劉黑馬。
「請劉公來,是想問長安治理之策,如今廉希憲帶走了籍冊,田畝、稅賦難以清理,劉公以為奈何?」
劉黑馬微微一愣,先是應道:「我以為,大帥會問張氏之事。」
「私事我私下處理,政務不可怠慢。」
劉黑馬又反問道:「我一介武夫,大帥何以詢問政務?」
「劉公有治民之能。」
劉黑馬這才回答道:「聽聞漢中不收丁稅,那便重新落籍便是,長安近郊有大量蒙古王公貴族之牧場,正好可租予優先落籍而無田產者。」
李瑕又問道:「稅賦又如何?上、中、下三等田地原是如何劃分,每家交糧幾何、是否欠糧,一應不知,免了今秋田稅如何?」
「不可,今大帥入長安,百姓並未出力,此例一開,明年收糧則怨言四起,不如依漢中明年田稅?至於往年欠糧,欠的是蒙古的糧,一筆勾銷便是。」
其實問答雙方心中都有定計,但偏就是要有此一問一答。
李瑕執禮道:「過幾日我調來的官員便到,請劉公一起主持此事如何?」
劉黑馬微微眯眼,一時分不清李瑕是在試探自己還是想借自己在關中的威望。
心頭有些埋怨。
——幫你治理好了關中,還不是要被打發到成都去。
但李瑕以身作則,做事不求自身回報,說其不貪也行,說貪的太大也行。
總之這點不像一直在收集大量財富的蒙古王公。
於是劉黑馬那一點怨言也說不出口,起身執禮。
「那老夫便試試是否有施政之能?」
「多謝劉公。」
……
二人又相議良久,等劉黑馬離開,李瑕以雙手揉了揉臉,只覺千頭萬縷。
眼前要做的很多,穩定關中形勢,之後要攻打潼關,調整川蜀與關中的防務,這些都是正事,但得先把信得過的官員調來。
同時還得清除廉希憲留在長安的眼線。
這些,是本已預料到要做的。
如今又多了樁私事……
「那就一併做到吧。」
……
次日,劉元振走進公房,只見李瑕腳邊放著個火盆,面前擺著一堆卷宗。
「大帥這是一夜未睡?」
「嗯。」
「可有線索了?」
「火盆里不僅有那幾封殘信,還有別的小紙片。」
「但字不成句,有何用?」
「字跡,所有小紙頭都是一個人的字跡。」李瑕道:「我調了府學與各衙門的宗卷與公文,比對字跡,找到燒信之人了。」
「誰?」
「這個。」
劉元振看了眼那份公文,問道:「胡祗遹?」
……
胡祗遹正打開院門,迎進了一名精明幹練的探子進院。
「如何?」
「李瑕昨夜查閱了京兆府學所有的宗卷。」
「那他快查到我了,必會去我家中。」胡祗遹吩咐道:「你們先去準備埋伏,到時一把大火燒死他。」
「是……」
胡祗遹又想到耶律有尚不聽勸,萬一泄漏了消息,遂也不告之,喬裝之後,領了兩個人出門。
這次,他已有殺李瑕的把握。
想著這些,對面走來幾個男子。
雙方擦肩而過之際,胡祗遹忽聽「咚」的一聲,後腦勺一痛,已暈倒在地。
「哈,你爺爺隨大帥北上開封時,你還在吃奶……押回去!大帥要審……」
第六百五十七章 鄉間
甜水井位於長安城西南,不遠處是提刑按察使司。
胡祗遹原在按察使司任職,故而選擇在這一帶落腳。
「熟悉的地方能讓人感到安全。」
林子腦中又浮起這句話。
找到這裡很簡單,派人觀察有哪些探子在盯著大帥就可以。
當探子的,身形舉止中那種感覺,還瞞不過他的眼睛。
「道行淺了。」
此時擒下胡祗遹,林子四下又掃視了一眼,揮了揮手。
他不信只有胡祗遹這麼年輕的一個主事人。
一列持刀的兵士迅速衝進院落,踹開一間間屋門。
「司使,發現兩條秘道。」
「你們幾個進去,其餘人,包圍巷子。」
如今李瑕已正式建了「軍情司」與「輿情司」,輿情司由姜飯統領,負責打探南面情報,麾下多是市井之徒。
林子統領的軍情司負責北面情報,麾下多是軍中精銳。
這次捉拿胡祗遹,不少人甚至還穿著皮甲,執長兵器,攜弓弩,端盾牌。
畢竟北人也悍勇,死士中皆是關中大漢與回鶻高昌人。
軍情司披甲士並不下秘道,而是列著隊大步而行,很快便聽到了殺喊聲。
「和宋寇拼了!」
「別走了他們……」
林子大步走過小巷,一拐,只見另一處院落中十餘名大漢正在負隅頑抗,目光一掃,卻未見到其中有主事人的樣子。
「留下活口……另一條秘道出口呢?!」
「司使,那邊!」
「追……」
又轉過一個巷口,赫然見三名死士站在那,抬起弩箭。
「宋寇受死!」
林子駭了一跳,避回牆角,一揮手,命盾牌手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