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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他將朵思蠻抱上了馬背。
「陛下,我不想去額吉那裡。」
「答應讓你過去,我有所考慮。」李瑕道:「你母親身邊的人更有伺候生孩子的經驗,她營地更大,安全一些。還有,這一戰若是敗了,她還有選擇。」
「你是不會敗的。」朵思蠻抱著李瑕的脖子不肯鬆手,道:「記得你搶親的時候嗎?你騎著馬向我衝過來,沒有一個人能攔住你,你是從長生天上降下的英雄。」
「那你就相信我,好好待著,等我去接你。」
「你一定會來的吧?」
「一定。」
「好。那你是不是生額吉的氣了?她和你講條件,趁著你現在最需要她的助力的時候。」
李瑕搖了搖頭,道:「沒有生氣,畢竟她還是幫了我。我只是看到了她的選擇,她選擇成為我的盟友,而非家人。」
「就只是盟友了嗎?」朵思蠻又問道。
「盟友已經很好了。」
「額吉一直都是那樣,我覺得她不近人情。」
「她是一個清醒的政客。人以政客待我,我以政客待人,也就是了。」
李瑕翻身上馬,一路到了兀魯忽乃的帳篷。
大帳外的篝火上正架著鐵鍋,遠遠能看到一個披著氈毯的女子拿著長勺在攪著鍋里的牛奶,走近了才發現是兀魯忽乃親自在煮奶茶。
「喝一杯嗎?」
「戰事就要開始了,你還有這個閒心?」
兀魯忽乃撩了撩耳邊的散發,道:「煮點東西心才能平靜,我畢竟是個女人。」
「也許這時候是吧。」李瑕道:「照顧好朵思蠻。」
「放心,她是我的女兒。」
李瑕點了點頭,安頓了朵思蠻,上馬離開。
兀魯忽乃看著他的背影,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之後她喃喃了一句。
「如果以後他有實力占據伊犁河流域,只怕不會再顧忌眼下這點交情了吧。」
「你在這時候談條件,太蠢了。」朵思蠻道。
「曾經有人也這麼說過。」
「誰?」
「你的生父。」兀魯忽乃淡淡道。
朵思蠻一愣。
兀魯忽乃道:「他說『只要你留下,本汗可以給你一切,你卻在這時候談條件,太蠢了』,我回答他『你給的一切都只是你給的,我要的是真正屬於我的』,於是他借兵給我,我收復了汗國。」
「我呢?因為我也是他給你的,所以你不想要。」
「對。」
「有本事你就永遠別要。」
兀魯忽乃沉默了。
她迴避了朵思蠻這一句話,目光依舊看著李瑕的背影,道:「你說我蠢。但我不依靠任何男人,不論他有多強大,我只和他們合作。」
「但你別忘了,你就是一個女人。」朵思蠻不像過去那樣害怕自己的母親,上前,在她耳旁道:「你的剛強沒有給汗國帶來好處,而你只要再柔弱一點,原本可以使你的牧民避免厄運。」
「是嗎?那是你的選擇,不是我的。」
南邊的馬蹄聲傳來,打斷了母女二人的說話。
「可敦,看那裡!」
兀魯忽乃抬起望筒看去,只見極遠處有一縷濃煙沖天而起。
那是她與忽必烈的約定,如果忽必烈要出兵去東面攔截李瑕了,就會發出這樣的信號。
「出兵。」兀魯忽乃下令道。
她試著把忽必烈的攻擊重心騙到東面,趁機往西南方向的哈圖山支援李曾伯。
……
歲哥都跨馬而立,在雪地向北面眺望。
因陽光照在積雪上,亮得晃人,他不時用手掌捂著眼睛。
終於,只見一柄旗幟緩緩出現,之後是一隊千餘人的騎兵遠來。
在歲哥都身後的安童一揮手,怯薛軍士卒們紛紛策馬上前,張弓搭箭,等對方近了之後,喊道:「你們是誰的兵馬?!」
「奉可敦之命,把忙哥剌還給你們!」
歲哥都連忙抬起瞭望筒,他平時不帶兵打仗,手上這枚望筒還是忽必烈臨時賜下的。
畫面里,終於看到了忙哥剌的臉,甚至還有野日罕。
「太好了。」
歲哥都驅馬上前,想要親自去接回忙哥剌,然而,安童攔了他一下,道:「大王稍等。」
便聽在前方的怯薛士卒喊道:「你們把安西王放過來吧。」
「你們答應的條件呢?我們軍中已經沒有草料和食物了,今天至少要拿出我們所需要的東西來交換。」
「先把安西王放過來,大汗會給你們想要的賞賜。」
「……」
對面的騎兵顯然不急著先放人,讓歲哥都奇怪的是,那些怯薛軍竟然也不著急。
他終於按捺不住,策馬上前喊道:「你們的可敦呢?」
隔得遠,對方聽不到他喊什麼。
而就在歲哥都上前的這個關頭,有騎兵從東、西兩個方向趕回了對面的隊伍中。
「元人有埋伏!撤!」
「攔住他們!」安童大喝一聲。
正在這時,對面有箭矢射了過來,落在歲哥都面前,將這位蒙古宗王嚇得不輕。
「別放箭,別放箭,有話好好說……」
根本沒有人理會歲哥都,安童催動戰馬,如離弦之箭一般竄向前去,同時還不停喊道:「射他們的馬!別殺了安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