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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魁撓了撓頭,不知怎麼應,只好應了句「好」,顯得很侷促。
想了想,他又從腰間掏了水壺,想要遞過去,但再一看,見李瑕腰間掛著個水壺,遂又放下。
李瑕將他的局促不安看在眼裡,道:「你體能確實不錯。」
許魁又想撓頭,卻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身板。
「謝縣尉!」
「殺過人嗎?」李瑕又問道。
許魁愣了一下,連忙搖頭,道:「沒有。」
「是啊。」
對於李瑕而言,與這些漢子聊天並不容易,他們私下裡倒是能渾無忌憚地打打鬧鬧,但對他總隔著一層敬畏。
對於江春、房言楷而言,一個年輕人能任縣尉代表這人壞了官場規矩;對於平頭百姓而言,則是一個身世非凡的父母官。
李瑕又問了幾句,許魁一板一眼地答了,說了利州家鄉,說了對眼下這種家裡人不用愁生計的狀況的滿意。
之後,一個個漢子跑了過來,眾人在江邊點了名,有賞有罰,重新向營盤跑去……
……
對於許魁而言,這樣賣力氣就能活下去,他很滿足,除了不能時常見到妻兒。
這夜回了營,吃飯、洗澡,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圍坐在校場上唱歌聊天,這讓他有些失落。
本來呢,是還想聽人問「許魁傍晚跑得真他娘快,縣尉誇你了沒有?」
他回號舍躺下來,腦子裡忽然又想到李縣尉問的那句「殺過人嗎?」
許魁覺得自己並不想殺人。
只想著,就覺得是件很難做到的事。
最好,還是太太平平的,等攢夠了錢,買幾畝地種著,那就很好了……
傍晚跑得太累,號舍里沒人偷偷聊天,很快呼嚕聲響起,許魁也睡了過去。
忽然。
迷迷糊糊中,一聲長長的號角響起!
「動作快!馬上集結!」
什長賴八兒大喝道:「快!都起來!」
許魁在熟睡中驚了一下,困意深沉。
「咣!」
賴八兒猛地敲了鑼。
許魁坐起,連忙翻身就開始疊被子。
遠處有雞鳴聲響起,天色還未亮。號舍里不許用火,黑乎乎的,一團亂忙。
許魁疊了被子,換上皮甲,喊道:「好了!」
「各領三日乾糧,到校場集結!」
……
天色朦朧。
校場上,李瑕挺拔的身影立在那,身前是劉金鎖、鮑三、摟虎。
一個個兵士跑來,在各自的隊伍里站定。
不一會兒,喊聲響起。
「集結完畢!」
劉金鎖大步而出,喊道:「今日演練!帶你等去敘州,到長江上看看我大宋真正的戰兵是何樣的!」
「是!」
許魁在隊伍中大喊一聲,其實根本就不知發生了什麼。
昨天傍晚跑得累死累活,此時被晨風一吹,卻有些亢奮起來。
「向左轉!齊步跑!」
三列隊伍整整齊齊轉向西面的符江跑去。
劉金鎖、摟虎的兩百人分別登上兩艘大船,鮑三的一百人則登上八艘小船。如此安排,其實是因為鮑三更擅指揮水戰。
許魁上了船,有些緊張地操起槳,又聽劉金鎖大吼了一聲。
「江水急,別給老子撞了!」
「是!我等操船,不輸他們!」
「少他娘大話,起錨!」
「……」
一輪金日從東面升起,緩緩升過挓口岩,照在營盤上。
十二艘大小船隻,順符江而下,向北,往敘州而去。
他們要去演練,可以一路到長江邊的一甲易俗鄉,那裡依舊屬於慶符縣境內,但登上山,能看到橫於長江水面的大宋水師……
……
同一個清晨,三江一覽樓。
張實與史俊並肩憑欄而立。
「張都統,不如就在敘州迎戰兀良合台,如何?」
張實擺了擺手,放眼望著江面上的船隻,道:「馬湖縣乃唐與南詔之邊界,亦是如今大宋與大理之邊界。其地兩側有崇山峻岭,不利於兀良合台兵力展開,我可以水師之利重挫蒙軍,驅之於國界之外。」
史俊道:「但若在敘州迎戰,可兼戰防之利,更有糧草支應,豈非更穩妥?」
張實抬手一指金沙江南岸,道:「三江匯流之處,江面開闊,利於船隻調動不假,可南岸地形也開闊,蒙軍擺開陣列,難以應付。」
「是啊。」史俊撫須嘆息一聲。
「子龐有何顧慮?」張實道:「不妨直說?」
「那便斗膽直說了,張都統從未打過水戰,而金沙江河道險阻、水勢洶湧,萬一……」
「川蜀,又有誰擅水戰?」
史俊默然不語。
張實道:「余帥若在,情形又何至於此,川西失守、大理國滅,西南門戶大開,此時我不迎上去,還有誰能迎上去?」
「蒲節帥如何說的?」
「他等京湖的援軍而已,遠水豈能解近火?」
史俊聽了,眼神愈發憂慮。
張實雖未明說,但那若有若無的一絲火氣他怎能沒感覺到。
依舊是他一直在擔心的事,大戰在即,朝廷對蜀帥的安排看似穩妥,但一日不給余節帥平反,川蜀軍心民心不定,帥將貌合神離;蒲節帥立足未穩,軍令難以貫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