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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趙與訔當年娶李家族女,門當戶對。
「遙想當年,先榮王妃初嫁時,我亦在場,與令尊有一面之緣……沒想到,榮王與李家鬧到這份上。」
趙與訔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李瑕聽得明白,趙與訔這是在表明立場——我看不上榮王趙與芮。
趙與訔似乎誤會了什麼,把李瑕當作是吳潛的人。
或者是,有意試探李瑕的態度……
這話怎麼答都不好,李瑕乾脆不答。
趙與訔笑了笑,又問道:「非瑜還未二十吧?可曾婚配?」
「已有婚配,娶了蜀中高氏女子。」
趙與訔微微一愣,有些惋惜。
其後,宮中鼓聲響起,宮門緩緩打開,朝會已然開始了……
……
李瑕穿過宮闕樓台,進到大殿站定,腦子裡一直在想著事情。
他意識到,自己對李家的了解太少了。
李家曾是書香門第。
當時,家主李仁本頗有才名,但不願為官,賦詩曰:「金帶重,紫袍寬,到頭不似羽衣間。君王若許供香火,神武門前早掛冠。」
只這詩,可看出李家底蘊。
李家多有族女嫁趙宋宗室,門庭顯赫說不上,比不了謝、賈、楊幾家,但也算不差。
官家趙昀繼位時,皇弟趙與芮封了榮王,趙與芮相當於從平民一躍為天潢貴胄。
所以,趙與芮娶李家嫡長女,其實是為了借一借李家的聲望。
隨李家長女陪嫁的侍婢,有一人名叫黃定喜,勾搭了趙與芮,懷了孕。
李家長女給黃定喜賜了份墮藥,沒墮成,導致趙禥出生時,神智有缺陷。
多年間,這事一直都不算什麼,也沒多少人知道。
直到官家趙昀打算在宗室中收一個嗣子。
當時,李仁本與一批朝臣堅決反對官家選擇趙禥。
公心有沒有不談,只說李仁本的門戶私計,因為當時李氏王妃已逝世多年,趙與芮也有了繼王妃。而黃定喜這個兒子,與李家已毫無恩情、只剩讎隙。
趙禥生母卑賤、智力殘缺的消息,正是李仁本幫助證實、且散播出去的。
之後,嘉興遭了盜賊,盜賊殺入李家,李仁本身死,李家族滅。剩下當時在餘杭任官的李墉,以及倖免於難的李昭成。
至此,反對趙禥之聲偃旗息鼓,趙禥從榮王之子,成了官家之子,受封忠王。
一劑墮胎藥已成滅家之仇……
而這些年,李墉能活下來,顯然是受到了一批朝臣的庇護。
那麼依照李墉的想法,是不是只有鬥倒了趙禥,換一個宗室,才有活路?
……
想到這裡,李瑕忽然靈光一閃。
他稍轉頭,瞥了瞥站在另一列的臨安知府趙與訔。
站在李墉的角度來想。
若扶持一個宗室……
比如,打個不太可能的比方,就比如這趙與訔。
趙與訔有十個兒子、十四個女兒,且他深負才幹、家教極好,把兒子都教導得很好。
這十個兒子隨便挑一個給官家當嗣子,必定都比趙禥好。
於大宋社稷如何有益且不談。
從李墉的門戶私計而言,趙與訔的亡妻也是李家族女。
趙與訔的十個兒子中,有五個兒子都是其李氏亡妻所出……
當然,這是個比方。趙與訔還遠遠不夠格,知臨安府只是個「差遣」,臨安知府幾乎是一年換一個。
且,吳潛勢力之中,遠不止一個李墉,與宗室有聯姻的人太多了。
宗室中,排在趙與訔前面的也太多。
但這就是吳潛「鯨沉於底,終有一躍之時」的意思。
那,這其實也是李墉的意思。
……
李瑕發現,低估了李墉。
本以為李墉是懷著滿腔傻裡傻氣的報恩之心,是要逃到臨安玉石俱焚,毀自己心血的。
現在看來,李墉心裡有自己的計較。
本以為吳潛若已找到李墉,會立即發作,扳倒忠王趙禥。
不是的。
人家二十二歲中狀元,當了一輩子的官。要易儲,還能連易了儲之後如何收拾局面的後手也不先布置好?
那麼,「李墉被榮王捉了」這種說辭,以吳潛的水平,只怕不會信。
為何不問?
極有可能,李墉已見到了吳潛。
吳潛出手保他李瑕,根本就不是被騙了。
而是打算借他李瑕的力。
西湖上的一場談話,吳潛雖沒說服他,但還沒放棄……
再推算,今日趙與訔忽然搭話,根本就不是湊巧。
趙與訔也有心思。
這人是吳潛一系,但不是吳潛的最佳選擇,排在濟王血脈之後,排在光宗、孝宗皇帝血脈之後。
但,趙與訔想得到吳潛的支持,幫吳潛說服李瑕。
今日的寒暄,細想起來,那些親切笑語,原來只有兩個字——
「幫我。」
怎麼幫?還是犧牲李墉一人,偽證忠王趙禥不是官家親侄。
而正是他趙與訔說服了李瑕,讓李瑕願意受吳潛庇護,於是李墉安排完兒子,心甘情願出面。
趙與訔既出了力氣,吳相公是否也該勸勸官家,反正都是大宋宗室親戚,不論血脈近些遠些,該挑個懂事、孝順、聰明的孩子,以保全宗廟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