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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祈安出門相送,見這女兒終於顯得賢惠了些,才滿意地點點頭,須臾又皺起眉,不滿於這丫頭走路還一蹦一跳。
「我們出發了,你們要記得餵小胖墩啊!祖父,你要照顧好自己,回來給你過壽啊……」
韓巧兒上了馬車便探出頭揮手不已,末了,也不理會她父親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一轉頭又與年兒說笑,眉眼裡滿是那種新娘子被寵溺的喜氣。
那邊韓祈安袖子一摔,兀自罵了一句。
「恃寵而嬌!」
罵歸罵,他卻也知自己女兒心性,也知李瑕有分寸。待轉身一看周遭景色,又感慨道:「好年景啊,年年如此就好了……」
……
荊湖北路,江陵府。
江陵府又名荊州城。
它西面就是巫山山脈,將荊湖與四川交割開來,唯有長江從巫山中奔流而出,成為交通要道。
而漢水到了襄陽之後南流到江陵以北不遠,才轉道向東。
故而,江陵七省通衢之地,位置十分重要,西控巴蜀,北接襄漢,襟帶江湖,指臂吳粵,有「江左大鎮,莫過荊揚」之譽。
如今這天下形勢,川陝實成藩鎮之勢,隱有不臣之心。作為中原面對巴蜀的要衝之地,江陵這個東南重鎮,更顯重要。
不同於川蜀的凋敝,江陵城中極為繁華。
從曲江樓上望去,只見一條大街上只瓦舍就有四處,那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讓姜飯覺得仿佛置身於臨安。
「大宋的市民階層啊,好是很好,可惜好景不長。」
這話是李瑕曾說過的,姜飯也只會這一句了,總之就是感慨一句,顯得他也深沉一些。
有漢子上了樓,掩上屋門,道:「司使,終於摸清了,造偽券的工坊就藏在秦九韶的大宅里。」
「果然,我就說誰有這樣的能耐。」
姜飯走到案邊,那探子已鋪開了圖紙,解釋介紹起來。
「宅子就在北湖畔,占地四十餘畝,亭台樓閣一應俱全,牆高近一丈,有官兵防衛,難以入內打探……」
「難以打探?」
「是,幾次收買了那宅子裡的僕役,始終沒得到裡面的消息傳出來。」
姜飯倒有些詫異。
他接手輿情司以來,還沒遇到過這種連對方的門都摸不進的情況。
「偽券呢?」
「每半月印一批,由不同的商船入蜀,且江陵似乎已有了蜀地新造的券引。這些人做事,似乎很有些手段……司使,要不乾脆強攻進去得了?想辦法把霹靂炮弄進城來,直接……」
「閉嘴。」姜飯罵了一句,道:「強攻也許能做到,到時我們怎麼走?劃著名小舟過長江不成?去給我繼續查,找到機會再談。還有,給我打探秦九韶,我要知道他過往之事。」
「是。」
那探子下了茶樓,姜飯立即便走到窗邊看著,發現這名探子身後並無尾巴,稍鬆了口氣。
過了一會,當另一名探子從遠處走來,姜飯的眼神卻忽然凝重起來,抬起望筒,觀察著更遠處兩個挑擔的販子。
「蠢貨,你被跟上了……但,這兩人真是私鹽販子?」
姜飯愈發疑惑,官府驅使私鹽販子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見。
他隨手在桌子上劃了個叉號,提醒了手下,攏起袖子,轉身出了茶樓,須臾又躲進了另一個據點……
……
北湖畔,絳園。
此間本是江陵府一位許員外的別院,秦九韶到任之後,僅三日便拿到了那許員外的一系列罪證。
比如,荊湖這邊常有殺活人祭鬼神的習俗,那許員外不知如何成了「稜睜鬼」的信徒,每遇閏月之年,便派人盜殺小兒,剖腹取肝,以祭淫祠,謂之「采生」,偶爾還捉些官員、書生,認為這種聰明人祭一個可以抵三個。
承平年間,宋仁宗不喜這些,查辦過幾樁這般大案,罪首都是凌遲處死。
而許員外的罪證還不止這些。
於是,秦九韶輕而易舉就威脅著占了這絳園,以及許家大半家產。
等以後升官了再發賣出去,又是一筆豐厚收入。
他這事做得確實不算漂亮,證據也是偽造的,各方面也沒打點,除了把許員外唬住之處,幾乎與強取豪奪無異,留下了一大堆話柄。
不是他做不到更好,不願更費事而已。
於公,他急需早點立足,鋪開攤子做事;於私,他已逾五旬,能為官斂財的年景怕是不多了,豈可束手束腳?
慢吞吞地貪墨,能斂多少錢財?
他是算學天才,如何斂財效率最高,算得清清楚楚。
在江陵有了奢侈宅第,直接將偽券作坊建在其中,調了大量官兵護衛,派商船帶偽券往重慶兌糧……同時,秦九韶還命人緝拿了江陵府大量的私鹽販子,之後搖身一變,堂堂通判也成了最大的私鹽販子。
不僅販鹽,他還販酒、茶、鐵、漆器,短短兩個月之間,鋪開了一條既能完成賈似道的差事,又能為自己賺錢的商路。
以瓊州偏僻之處,他上任數月尚能斂財無數,何況是在這荊楚名都?
……
這日已是十月底,秦九韶正坐在堂上與十餘個美姬飲酒作樂。
他卻不像世間某些俗人,只會追逐美人傻笑,他風雅得多,擅歌曲、擅舞樂,還精通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