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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在關心一場戰事,只有她與這一戰無關。
其後兩日,趙衿大部分時候都在船艙中坐著發呆,像一個大家閨秀。
十二日中午。
忽然,船隻晃動了一下,甲板上響起了呼喝聲。
之後是戰鼓咚咚作響。
混亂中,閻容以最快的時間趕過來,跑到艙房裡安慰趙衿。
「不要怕,主船需要靠近些讓陛下觀戰,我們好好待在這,不會有事的。」
趙衿抬起頭,能看到閻容眼裡的擔憂。
她遂撇了撇嘴,道:「我才不怕,李逆打元蒙,狗咬狗,我有什麼好怕的。」
「你就不能……」
一句話沒說完,閻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卻是主船已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
江陵城頭上,一排排的砲車接連拋出了許多塊巨石,對著逆江而來的唐軍水師展開了居高臨下的攻勢。
好不容易,見到了其中有一塊巨石砸中了李瑕主船,城牆上的元軍士卒不由紛紛歡呼了起來。
雖說只有一塊石頭,並不能真正砸毀那樣一艘大船,但卻極大地提振了元軍的士氣。
「繼續,砸死李瑕!」
……
隔著一里地遠的長江上便是李瑕的主船,大纛正豎在最高處迎風招展,吸引著元軍的攻勢。
這個距離是城頭砲車能打到的最遠距離,但還是有一顆石頭貼著船舷砸了下去,砸裂了幾塊木板。
大船搖搖晃晃,響起一片驚呼聲。
陪著李瑕在高處觀戰的房言楷難免憂愁起來,勸道:「陛下,還是以安危為重,退一些吧。」
這次,李瑕看了房言楷一眼,問道:「想要朕怎麼做?」
「請陛下將主船移到江心,否則萬一如當年釣魚城蒙哥……」
話音未落,馬上有武將道:「不可!主船一動,岸上將士要是以為我軍敗退了……」
「夠了。」李瑕道:「都別說了。」
房言楷也無奈。
他也不想囉嗦,但兵危戰凶,天子安危干係太大。旁人都不勸,他就得勸。
「陛下……」
「都別說了,朕知道你們都對,都有道理,都是出於職責、出於好心。」李瑕道,「是朕的錯,朕衝鋒陷陣是錯、在江邊指揮是錯、到江心躲避也是錯。」
他的語氣還算平靜,但終於還是表達了不耐煩。
他算是有耐心,但自從登基以來,每做任何一件事,不論是大事小事,每次都有人在耳邊勸諫,著實是有些受不了了。
台上的一眾文臣武將安靜下來,卻又開始顯得有些像李瑕的牽線木偶、不敢發表自己的言論了。
這是皇帝的難當之處,李瑕也還在學。
「繼續說戰況。」
「陸將軍率兵趕到之後,解了沙市碼頭之圍。但昨夜元軍卻偷襲了江陵城,一夜之間搶下了江陵南城。麻士龍將軍率部退至城北鐵女寺,與元軍巷戰……」
「還有城門在他手上?」
「北城還在麻將軍手中。」
「好!記麻士龍一功……」
「陛下,麻士龍讓元軍破城,其罪當罰。」有軍紀官上前一步,一板一眼地提醒道:「具體戰況還不明,只怕不宜記功。」
「麻士龍由昨夜守至今日,猶未讓元軍完全控制江陵城,我軍若可勝,此為關鍵。當記一功。」李瑕很堅持,又道:「傳告下去,立即褒獎江陵守軍。」
「遵旨。」
「命張貴支援沙市鎮碼頭,命張順支援江陵縣。」
「遵旨。」
「再傳令,由姜才全權指揮。」
「遵旨……」
若是李瑕的主力來得再晚一兩日,江陵城有可能已經丟了。
而阿里海牙還在攻打江陵,見到唐軍水師主力趕來,不得不抽調兵力上城頭用砲車封鎖江面。
李瑕主要的作用便是,讓豎著大纛的主戰船駛到距離江陵城一里之處,把元軍的視線吸引過來。
這使得唐軍終於可以集中兵力。
剩下的便可以交給這些將領去打。
在主力抵達之前,姜才、麻士龍、陸小酉會處於下風,因為要守的戰略位置太多分散了他們的兵力。當時是元軍可以集中兵力攻任何想攻的地方,唐軍自然處於被動。
現在才算是雙方將領可以真正公平交鋒的時候。
站在主船的望台上,首先能望到的是沙市鎮碼頭的戰場。
隨著張貴的水師登陸,唐軍吹響了反攻的號角,姜才率士卒由南向北、張貴則由東向西,形成夾子一般的陣形,緩緩逼近著元軍的陣線。
有趣的是,陸小酉用虛張聲勢之計解了沙市鎮碼頭之圍,於是元軍主將阿里海牙轉而去攻打江陵城,也是留下了虛兵在沙市鎮外。
元軍營寨里留下的兵力並不多,只有五千餘人。
這五千人皆是騎兵,可以不與姜才、張貴的水師步兵交戰,問題在於,沙市鎮西北方向有一片湖泊,為江津湖。
當姜才、張貴逼近,元軍向北退去,卻見一支唐軍騎兵其疾如風般地從東北方向殺來。
是陸小酉的那支騎兵,在發現張貴已靠岸之時,陸小酉便率部向北去圍堵元軍後軍,以騎兵的機動力補上了步卒的不足。
從李瑕的視線看去,能看到唐軍騎兵只有千餘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