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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陛下,回來了。」
「呂文煥回信了嗎?」
「沒有回信,只帶了一句口信……」
房言楷欲言又止。
「說吧。」李瑕問道:「呂文煥說什麼?」
「他說,陛下不必再耍些小心眼,既不願降……引頸待戮而已。」
「沒關係,他有在防著蒙元就好。」李瑕道:「總之各方態度都明了了,只等鄂州能打一場大勝仗。」
「陛下也該突圍了,否則只怕……」
「不是剛說過嗎?只等鄂州一場大勝,呂文煥態度必變,我不需要突圍。」
「臣是怕……」房言楷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道:「臣是怕鄂州之戰若是敗了。」
「呂文德都能信得過呂文福,你我還信不過史公不成?」
「史帥雖有優勢,地勢、兵力卻天差地別……」
李瑕拍了拍房言楷的肩,道:「房卿陪朕走走。」
突如其來的一聲「朕」,把房言楷鎮住了,他落後兩步跟著李瑕。
「我說過這一仗我不願冒險,想打得穩妥一點。房卿要相信現在我不是在逞能,而是必須留下牽制著呂文德。因為襄陽、鄂州、江陵看似是三個戰場,其實是同一個戰場,是與趙宋朝廷的博弈。比如,史公在鄂州勝了,但我卻在襄陽戰場上逃了,對宋廷的威懾就不夠……」
李瑕對心腹臣子很有耐心。
他也曾在史俊出征之前與其這般長談過,因此能信任史俊。
說著說著,李瑕從地上撿起幾塊木板,隨手豎在甲板上。
「這是鄂州之戰、江陵之戰、襄陽之戰。你看,鄂州之戰先勝了,必能影響江陵、襄陽戰場,小勝也好、大勝也罷,那我們這大唐於宋廷而言便是一個難以戰勝的強國。」
李瑕手指一推,推倒了一塊木板,另兩塊木板也被帶倒。
「我不退,我要等一勝帶一勝。」
房言楷能理解這些,最後卻還是提醒道:「陛下登基時日尚短,若久困於襄陽,還需顧慮到治下人心思變啊。」
「我明白。」李瑕點了點頭,道:「放心,拖不了太久,鄂州若能勝,必是速勝。」
他剛才把自己豎起來的三塊木板一起推倒了,可現在真正的形勢是,三個戰場才剛剛布置妥當,還在等那第一場勝仗。
……
夜色下的鄂州城外,正有人抬起望筒看著那高聳的城牆。
只見火把的光亮密集,守備十分嚴密。
視線一轉,望澤門緊緊關閉。
「找到了。」
另一人在地上拾起一支箭矢,遞了過去。
「想辦法把消息傳回去……就在後夜動手,內外一起配合。」
「會不會太早?」
「鄂州之戰須速勝。」
「速勝?行嗎?」
「不行也得行。為了經營荊湖五六年前輿情司甚至撤出了臨安,這麼多年當我們是白費工夫嗎?」
第一千零八章 造反嗎
十月初四,己巳日,諸事不宜。
因不是上香的好日子,旌忠坊的岳鄂王廟顯得十分冷清。
祠廟後院的一間廂房裡,有四人正坐在一起。
輿情司的牌符出示過之後又被收好,他們開始低聲商議。
「明夜就動手,我們打開望澤門,迎王師入城。」
「從被城頭守軍發現,到王師入城,至少需要小半個時辰,我們能撐得住嗎?」
「守軍有多少人?」
「只算那一段城牆就有武昌軍兩千,民兵三千,且還有城中趕來支援的兵力。」
「……」
談到最後,四人之中一名披著官袍、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擲地有聲道:「只靠我們幾個人偷偷摸摸做不成事,乾脆鬧場大的,煽動城中兵民反宋。」
苟善才有些詫異,抬頭看了說話的中年男子一眼,猶豫了一下,卻沒作聲。
他對座中的三個人都不算了解,只認得對方是鄂州監門官,名叫莊胥陽。
莊胥陽是輿情司六年前安排在鄂州城中的,一開始只是個門蔭官,武昌司倉,六年裡卻漸漸做到了監門官。
「行嗎?」
「宋廷近來一直在推行公田法、打算法。」莊胥陽道:「便說這打算法,看似針對武將貪墨、整頓軍務,實則成了賈似道一黨排除異己的手段。」
「是。」座中另一個年輕人咬著牙應道,語氣中帶著恨意。
苟善才不認得這人,只知今日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多少都有些故事。
他猜對方也許是有兄弟曾在宋軍中,因打算法而遇害。
莊胥陽又道:「只說這鄂州城中,印知州因打算法而被彈劾罷官,後被逼迫致死,家屬遭拘留,家產被籍沒以償付軍需……」
「印知州死了?!」苟善才訝道。
武昌縣附廓鄂州城,他在武昌縣衙做事,早年間曾見過前任知州印應飛,頗崇敬對方。
去歲,印應飛罷官還鄉,這是鄂州人都知曉的,但後續消息卻是不知。直到今日,苟善才才從莊胥陽口中得知竟到了人亡抄家的地步。
「不止是印知州,還有荊南軍副都統曹世英、漢陽軍統制李和,因是高達舊部,皆被呂文德逼死,其部下早有不滿。」
莊胥陽說到這裡,點了另兩人,道:「你們與我分別去聯絡這些兵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