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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北面,史天澤早已得到了史樞遇伏的消息。
他當即派了援兵,翻上縉雲山去支援。
這是史天澤的明智之處,援兵若走峽谷纖道,道路太窄,反而不妥;若派水師走嘉陵江,萬一史樞退了,水師反而危險,由山路支援是最妥當的。
但如此一來,援兵必然抵達得很慢。
一直苦等到了傍晚,史天澤終於見到了從南面逃回來的士卒。
「你說什麼?」
「將軍被宋人截斷在峽道里,命我等速來請大帥支援……」
史天澤臉上有怒氣一閃而過,卻是強壓怒火,問道:「宋軍是何旗號?」
「四川副制置使呂文德……」
了解了整場仗大概的經過,史天澤默然片刻,轉身拿起帳中的大刀。
然後,他一刀斬了這個逃回來的校將。
「噗!」
血濺在地毯上,頭顱滾落在史天澤腳邊,他抬腳一踢,吩咐道:「拖出去。」
心中怒氣未消,但無論如何,史樞是回不來了。
史天澤一直挺直著背脊,直到親兵將屍首收拾好退了出去,帳中僅剩他一人了,他才頹然摔坐在地,淚流不止。
「二哥,我對不起你啊!」
史天澤與兩位兄長從小感情便好。一同降蒙,一同建功立業。
他大哥史天倪為武仙所害之後,他與二哥史天安齊心協力,斬殺了武仙。
可惜,四年前史天安亦病逝了,將兒子託付於史天澤照料。
史樞一直是史家子弟當中最出眾的一個,史天澤亦是對其寄予厚望……
良久,有人掀簾進來,嘆道:「東翁?何至於此啊?」
來者是白華,在史天澤幕府做事,隨軍處理糧草之事,雖不擅戰,卻是史天澤數十年老友。
史天澤沒有抬頭,只是喃喃道:「我幾個兒子除了晉明,其餘皆未從軍。反而將侄子們推上將位……非是我怕自己的兒子死了……而是這帥位,本就是大哥、二哥的……」
「東翁的心意我明白。」
「不……子明沒了啊!待我到下面,何顏見二哥啊?!」
白華勸道:「子明未必就死了,許是被俘了,我與孟珙麾下不少將領有舊,傳書一封……」
史天澤搖頭,道:「若可敦未曾親賜子明那杯酒,他或許能就俘……我早早便與他說,為蒙人打仗,不必太拼命……可,可敦那杯酒之後,他……他眼裡只有大汗……子明!」
白華長嘆,一時也不知如何寬慰史天澤。
說來,史天澤有八個兒子,哪怕今日死的是其中一個,以他的城府也不至於如此失態。但他的侄子,確實是死一個就少一個。
良久。
史天澤喃喃道:「是我害死了子明。我算錯了……呂文德竟已赴援川蜀,太快了。」
白華知道,若呂文德已至,暫時便不能分兵取重慶了,史天澤勢必只能與宋軍對峙於縉雲山。
……
「接下來,最要緊之事,便是不能讓史天澤探得我等虛實。」
易士英走上山頂,望著遠處,又道:「既要增設灶台、火把,也要調船封鎖江面……」
李瑕站一旁,卻是看著史樞的人頭有些走神。
若問他的本意,他是希望能拉攏更多的漢地世侯,以待未來時機成熟,勸其叛蒙。
史天澤……本是與他走得最近的那一個。
可惜,經此一仗,雙方往後的關係必然有了大變化。
當然,蒙哥若不死,這一切也是虛的……
「非瑜。」易士英拍了拍李瑕,問道:「在想何事?」
「易將軍方才說什麼?」
「說如何顯得更像是呂副帥的兵馬。」
李瑕不由笑了一下,抬頭看向山頂上那杆大旗,恍然想起一事。
對了,是呂文德斬殺了史樞,與自己何干?
心裡這個小思量很快便過去。擺在李瑕、易士英眼前的是,如何突破史天澤的防線,支援釣魚城。
這顯然是比擊敗史樞更難。
兩人商議了一會,也只能是先故布疑陣,與史天澤對峙,另尋機會。
……
一頂頂軍帳在縉雲山中建起。
武信軍被安置在西面。
聶仲由與林子安頓好將士,各捧著一個鍋盔坐在地上大口嚼著。
一抬頭,便見李瑕走來。
之前戰事急,沒來得及好好寒暄,此時他們連嘴裡的食物都沒咽下去,立即便上前。
「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先吃東西吧,坐下說。」李瑕拍了拍聶仲由的肩。
聶仲由點了點頭,又打量了李瑕幾眼,笑了笑。
蔣金石之死,他雖悲傷。但這段日子以來,死的同袍太多……也習慣了。
故友相見,已成了這灰暗的軍旅生涯中少有的驚喜。
「從我們駐守青居城說起吧。」聶仲由握著手裡那小半塊鍋盔塊,語氣更添了蕭瑟。
那邊,馬九、邱壽等武信軍部將與士卒也紛紛圍過來,不敢靠近,卻是嘀嘀咕咕。
「是李知縣。」
「已經是李知州了,很快一定還要升官。」
「不管是什麼官,跟著李將軍才能打勝仗。」
「是啊。總算又遇到李將軍了。」
「小聲點,莫擾了將軍們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