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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郝和尚拔都就是以勇猛名冠當時的。
窩闊台汗七年,攻襄陽,宋軍四十萬人陳兵漢水,郝和尚拔都率數百人擊潰宋軍;
窩闊台汗八年,隨闊端伐蜀,郝和尚拔都率死士夜襲劍門關,使蒙軍直抵成都。
之後取夔州,殺至長江遇宋軍水師,郝和尚拔都只領九人,乘小舟殺入宋軍陣中,往來馳騁……
郝家兄弟不敢丟掉父親的威名,因此一開戰郝天益便領一千人從龍門渡上游過黃河,進入韓城北面的高塬地域。
在郝仲威想來,他長兄這麼多天沒消息,該是全軍覆沒了,不然一定能阻止宋軍炸冰。
那他便要重振父親的威名,為長兄報仇……
憑著這一腔臨危孤膽,郝仲威在所有蒙軍都在撤退之際,毅然整軍與敵相抗。
給郝仲威下決定的時間很短,從史天澤鳴金、宋軍殺出,再到他整兵迎戰,一切發生得很快,讓他根本沒有去細想。
也不必細想,戰便是了。
他父親只領數百人便敢擊四十萬人、領九人便敢攻一整支水師,虎父無犬子。
心中無比的波瀾壯闊……
「噗。」
很快,一名宋兵已一刀斬下郝仲威的頭顱。
戰場根本就不管誰內心的波瀾壯闊。
只論勝勢、或敗勢。
勝勢之下,數百人也能擊潰四十萬人;
敗勢之中,也沒什麼尊嚴、威名……只有一片狼藉的血污。
郝仲威圓滾滾的頭顱在泥濘的地上滾了兩圈,被一把提起。
「我殺了個萬戶!我殺的……」
「殺啊!」
周圍的宋兵被激勵得紅了眼,愈發瘋狂地向前衝去,推倒郝仲威的大旗。
很快又是一陣喊殺聲。
南面,又一隊宋軍已向這邊殺來,那是來自合陽方向的宋軍。
兩支宋軍沒有匯流,而是各自開始掩殺,努力擴大著戰果。
落荒而逃的蒙軍愈發驚恐,相互推搡著,甚至拔刀相向。
沒有馬匹,只能奔跑在冰面上,他們不習慣,愈跑,心裡愈是崩潰。
但凡有人摔在地上,馬上便痛哭流涕,鬼哭狼嚎……
今日的黃河破冰,淹死的蒙軍甚至還沒有因推搡倒地而死的多。
但這天地之力,造成了蒙軍的敗勢,之後才形成了宋軍的勝勢。
蒙軍已是兵敗如山倒,各將領們拼了命也只求保存更多的兵力……
第八百零三章 潰逃
雪花被狂風捲起,落在地上,很快又被踩踏成血水。
一名宋兵大步奔跑著,長矛捅出去,刺穿一名蒙卒的後心。
那蒙卒原本是有盔甲的,被刺之時卻是已脫掉了,也許是為了能跑得快些,也許是怕掉入黃河會被淹死……慌亂之中想得還蠻周到。
這宋兵將長矛拔回來,繼續向前追去,趕到河岸邊,對著另一名趴在冰面上的蒙卒又是一捅。
冰面被太多人踩過之後,滑得厲害,那蒙卒滑倒之後努力想要爬起來,屁股抬得高高的。宋兵的長矛一捅,便將其戳在冰面上。
「呃……求你饒命……」
那名蒙卒被釘在冰面上,翻身都翻不過來,努力側過頭,哀求道:「我……我不是蒙古人……是太原人……文水縣……文水……」
他很想活,眼神里滿滿都是哀求,嘴裡念著家鄉的名字,滿是眷戀。
宋兵感覺到了一股力道從矛杆傳過來。
那是被刺在長矛下的敵人最後的生命力。
於是這宋兵用力拔出長矛又重重戳了兩下,將這蒙卒完全捅死。
沒什麼好可憐對方的。
因為從軍久了,習慣了、麻木了,就這麼殘忍……
「猢猻!對著倒地的窩囊廢亂捅個錘子,去追那些敢反抗的啊!」路過的隊正叱罵了一聲。
「隊正,追過去嗎?」
「看看再說!等命令!」
隊正揮舞著帶血的刀又匆匆跑開,臨走前還罵了一句。
「把他們殺慌,讓他們怕,懂不懂?!」
被呵斥的宋兵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拔回長矛,捅了捅冰面,向北面看去,眼前的場面讓他呆愣住。
渾濁的浪濤顯得非常有力,像是個瘋子一般,舉著大冰塊亂砸,砸得一排排的冰面紛紛塌下去。
就像是,碾麥田一樣。
「娘哩,咋有這樣的河……」
他是漢中勉縣人,不可置信。
說起漢水,那是「銀漢迢迢」「漢水悠悠還漾漾」,相比起來,黃河就實在是太過於暴躁了。
「河神發怒了!」
普通小卒理解不了黃河,槓起長矛,雙手合十,朝黃河拜了拜才繼續掃蕩。
一個人提著長矛在西岸追殺著蒙卒跑,這只是整個戰場裡最小的一個場景。而成千上萬個這樣的場景,構成了數萬人瘋狂逃命的潰敗。
終於,爆炸停了,城頭的火炮也啞了。
浮冰堆積在一處,猶承受著浪濤的拍打。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距離第一聲爆炸到現在,蒙軍都還在冰面上跑著。
黃河上的冰面在崩裂了該有二十餘里之後,平息了許多。
但冰川上出現了一道可怕的裂縫,還在一點點擴大。
「咔達。」
冰塊爆裂的聲音十分清脆,也十分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