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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景,雙方的親隨護衛都有些慌。
「副帥,這太……」
「大帥……」
張文靜也沒了看熱鬧的興奮,眼神些焦慮,自在原地踱了兩步,跺了跺腳,轉身便去招她的護衛,低聲囑咐起來。
李瑕與張珏卻渾不在意,一個把劍鞘一拋,一個將斧子一揚,二話不說便向對方撞上去。
「當!」
火光四濺。
……
張珏拿的那大斧頭看起來嚇人,比試時反而有些吃虧。
斧頭一劈,便能要將人劈得頭破血流,他又不想取了李瑕性命,動手時不免有些收著。
李瑕卻每劍都刺得張珏難以招架。
果不其然,二十回合之後,張珏一斧劈空,已有些力竭。
李瑕突然一劍刺出,直刺張珏咽喉。
這一劍角度刁鑽老辣,速度亦是極快。
劍光一閃,周圍張珏的護衛們紛紛大驚。
「副帥!」
張珏已反應不及。
這一劍刺來,直指咽喉,他不認為李瑕還能收住力。
——若是因較量一場而丟了性命,未免可笑。
這念頭閃過,喉嚨上已感到點涼意。
劍尖觸在張珏脖子上,沒想到,劍勢竟是恰恰好停了下來。
張珏抬眼一看,不由有些驚艷。
「好劍術!」
「我贏了。」李瑕道。
他神情十分認真。
張珏苦笑,竟覺悵然,又莫名有些輕鬆。
總之盡了全力了,做了選擇也能心安一些。
李瑕撿起劍鞘,卻也不再就此事多說,而是請張珏重新進堂。
……
「我既輸了……」
「先聽我說。」李瑕抬了抬手,道:「我知你忠義,不強逼你。今日本還有樁情報給你,我的人在臨安探來的。我本想讓朝廷遣王堅將軍鎮守隴西,但他被召回臨安了。」
「召回臨安?」張珏方才那點挫敗感登時煙消雲散,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驚問道:「為何?!」
「你看吧。」
李瑕拿出情報,遞了過去。
張珏迅速接過,看了一會,神情愈發嚴肅。
眼中已有怒意迸出。
「為何如此?!朝廷不信任王將軍了不成?!」
「早便擔心他功高蓋主。」李瑕道:「你也不必擔心,暫時而言,王將軍無事,只是被困在臨安。我想說的是,你我的交情朝廷已察覺,你若不反,反而再難上陣殺敵……」
張文靜坐在後面,又瞥了李瑕一眼。
她最明白李瑕為何不先說王堅之事,而是要與張珏打上一場。
這正是李瑕的坦蕩與厲害之處。
先拿出來,哪怕事是真的,難免顯得是在挑撥,並不如先以力降服。
另外,李瑕說服張珏的策略便是這般,先打消其心中抗拒,再拋出最要緊一樁事。
……
果然,最後這樁事,對張珏觸動反而是最深的。
他回想起與王堅駐守釣魚城的時光,仿佛還歷歷在目……
王堅先隨孟珙京湖破敵,之後轉戰川蜀,隨余玠攻漢中,守蜀,守釣魚城。
釣魚城一戰,殺蒙古大汗,為首功,之後被雪藏至今。
斬首晉國寶以祭旗,那一句「誓死抗虜!」言猶在耳……
從戎四十年。
四十年功名塵與土……
「嘭!」
「咣啷!」
張珏突然起身,一腳踹飛面前的酒壺。
酒壺碎裂,溫酒濺了一地。
「他娘的!反了就反……」
「啊!」
慘叫聲突然響起。
「篤」的一聲響,已有箭矢釘在窗柩上。
「小心!」
「敵襲……」
李瑕一把掀起桌案,將張文靜扯在身後,避在桌案後面。
再一轉頭,只見張珏已避在柱子後面,臉上悲憤之色未消,眼中又添一抹驚訝。
驚訝而不驚慌。
「誰的人?」
張珏語速飛快,道:「你信我,絕不是我安排的……」
……
與此同時,臨安。
「丁大全死了。」
「死了?」
程元鳳點點頭,道:「他從南康軍移至貴州安置,途中被殺了。」
葉夢鼎問道:「誰做的?」
程元鳳搖了搖頭,並不在意是誰殺的丁大全。
「既可能是地方上有人深恨他,也可能是朝堂上有人指使,甚至便是你我的門生,此事,查了也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夔州路安撫使、兼知重慶府的馬千曾是丁大全舉薦,聽聞這消息,心裡很慌,遂投靠我,我遂命他除掉李瑕。」
「可行嗎?」
「當年吳曦叛亂,川蜀官員紛紛起兵討伐。楊巨源、安丙、趙彥吶、李好義、李好古、李貴等等,一場轟轟烈烈的叛亂,僅僅四十一天便平定了。七十人以大斧破門殺入吳曦處。李貴斬吳曦之首,裂其屍。」
程元鳳話到此處,道:「馬千未必有這些忠臣義士的能耐,但李瑕亦未有吳曦之勢。」
葉夢鼎問道:「何時動手?」
「已經動手了。」程元鳳起身,從櫃中拿起幾封信放在案上,道:「這是李瑕年前給我的回信,他果然不肯入朝。」
他閉上眼,心中猶覺失望,對官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