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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堂外,幾個衙役正要去攔,信使已揚起一枚令符。
「八百里加急。」
「吳公……」
衙役還在通報,堂門已被推開。
堂中幾人轉頭看去,吳潛當先問道:「可是涼州來的消息?」
話音未落,老邁的身軀已趕上前接過那份加急文書。
入目,當先看到的是李瑕寫在最後的那一列字——
「不退,與蒙虜一戰。」
第七百八十六章 白雪歌送李郡王歸長安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已是十二月了,涼州城外風貌正是「瀚海闌干百丈冰」。
「吁!」
一隊騎兵湧向城門,李曾伯翻身下馬,寒風一吹,身子一顫很快便感到僵硬。
隨著一聲「吁」,嘴裡冒出一口白氣,鬍鬚上也結滿了風霜。
適應不了這涼州天氣。
前兩年李曾伯還在廣西,今年卻已到了涼州,十分不耐這大西北的冷冽……
涼州城原本只剩下城牆,這一個月間在東北隅搭了座箭樓。
城中到處都是忙著築城的民壯,正來來回回搬運木石。
李瑕從箭樓下來,迎了李曾伯往裡走,進了堂便拿出一件大氅給他披上。
李曾伯只覺鼻子要被凍掉了,嘶著冷氣,感慨道:「這天氣,風雪如刀啊。」
便是往常開口就談正事的人,也忍不住先抱怨幾句。
「把火盆支起來。」
「郡王方才在屋中竟不支火盆?」
「與李公交接了軍務,馬上便走……說到這個,善甫兄已從鞏昌支運了物資,棉衣、火炭、武器都有,到時食物若不夠,把繳獲的牛羊宰了吧。」
「到時?」
千頭萬緒,李瑕也不知從哪裡開始說,走到箭垛處望著城外,煩惱地皺了皺眉。
寒風吹來,李瑕想到李曾伯怕冷,又把窗子關上。
「到時圍城日久,食物總是不夠的。」
李曾伯一聽這話,便知是蒙軍要來了。
但談話還是要有個節奏,他開口道:「老夫正要取興慶府,卻是被招回來了啊。」
「我得到消息,忽必烈已遣東、西兩路大軍來攻……李公若繼續攻興慶府,只怕要與蒙古西路軍迎頭趕上,對方兵力至少在五萬以上。」
李曾伯這次奇襲興慶府只帶一萬人,一聽這兵力對比,便沒了脾氣,坐在火盆邊來回撫著膝。
李瑕則是把得到的消息詳細說了,包括合必赤、史天澤所領的東路十萬兵力。
雖詫異於這情報來得如此之快還如此詳細,但李曾伯並不多問。
李瑕諜探出身,情報方面還是讓人信得過的。
許久,李曾伯把當前的局勢了解清楚了,喟然長嘆。
「打了一輩子的仗,守了一輩子的城。這才收復了幾座城池,又要守城了啊。」
「李公也莫太貪心。攻與防都是兵家常事,總不能一直都是由你進攻。」李瑕微帶著調侃的語氣道,「收復兩座城池,守一守,來年繼續收復,這是該有的節奏。」
李曾伯反應很慢,看著火盆出神了一會,才慢吞吞地開口,沉吟道:「不打算退回漢中嗎?」
說要收復河西走廊時,他很熱切,但當局勢有了變化,他也能保持理智。
枯瘦的手在空中虛按了一下,他示意李瑕先聽他說。
「此番,我們預料錯了。本以為汗位之爭不死不休,推算忽必烈除掉李璮之後該儘快發兵到阿里不哥的兀……兀……」
「兀魯思。」
「我小瞧了忽必烈。」李曾伯道:「我以為胡虜一定會想著『草原上的地盤不能丟,至於漢地,何時來取都是一樣的』,我以為胡虜沒有雄才大略,目光會先落在老家的一畝三分地上。」
李瑕應道:「結果忽必烈確實有長遠眼光,看出我們才是心腹大患。」
這句話李曾伯沒有答應,因為分不清李瑕這個「我們」和大宋之間的關係。
他繼續道:「我們預料錯了,那就認輸吧,不必因為收復了河西而覺得虧硬抗。該退就退。」
「我懂李公的意思。我不想退並非是因為意氣用事,或者覺得好不容易收復了河西現在退那之前的就白忙了。」
李曾伯道:「我只怕你太年輕,硬抗著。」
「我是認為忽必烈抗不過我們,故而敢跟他打這一仗。」
「若倚秦嶺之險、蜀道之難,漢中或可守,而關隴,則不易守……你做這決定,干係很大,真的很大。」
李曾伯沒有先問李瑕的依據,而是如此提醒了一句。
「之前判斷忽必烈會先北上,已經錯了。這次的判斷若是再錯了……經不起一場大敗。」
「確實經不起一場大敗。」李瑕道:「但關隴若是丟了,就再也奪不回來了。」
他也不坐下,在堂中踱著步,顯得思慮重重。
「以蒙古的實力,我們要勝它,一共也只有寥寥三次機會,蒙哥之死、李璮之叛、阿里不哥。
借著蒙哥之死,我們收復漢中、關隴,這是第一個機會。李璮叛亂,這是第二個機會,我們並未把握得很好,沒能拿下河南,但收復了河西走廊。
現在是第三個機會,趁著阿里不哥還沒被徹底打敗,我們得要守住這些戰略要地,否則再也不會有機會重新收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