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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忽沒有嫌棄那惡息,湊近了看著頭顱上的髮型,與死者的雙眼對視了好一會兒。
「合丹?」
「這就是合丹大王……」
「我不用你說!」
剛進入帳篷的一名探馬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
「聯絡到耶律鑄了嗎?」脫忽轉頭喝問道。
「耶律丞相似乎是戰死了。」
「什麼?」脫忽一愣。
不是他消息滯後。他收到耶律鑄的急信,從九原城趕來,已經可以說是神速了。
換作是宋廷,此時哪怕是收到消息了,也還在朝堂上爭論不休,駐戍兵馬更不可能擅自行動。
蒙古人就沒這麼死板。
脫忽本是奉命去支援興慶府的,才走到半路,便聽說興慶府已經丟了。
他收攏潰兵,恰得到耶律鑄的傳信,稱十萬大軍正圍堵著李瑕,只是合丹已死,沒有能鎮住諸王的宗王。請脫忽「事急從權,不可坐失良機」。
脫忽一想,自己正是能鎮住十萬大軍的宗王,趕過來就能輕易殺了李瑕立下大功,也免得向忽必烈解釋為什麼沒能及時支援興慶府。
結果,行軍兩千里卻是這麼一個消息?
「……」
「阿里不哥帶來的十萬兵馬呢?」
「好像……都被李瑕擊敗了……」
良久,脫忽依然不能接受這個消息。
一連串複雜的情報讓他措手不及,他只好搓著手,把它搓熱了,把臉埋在手掌里,以手心裡那牛屎一般的氣味來緩和他的驚訝。
平靜下來之後,繼續讓人去打探。
其後這兩天,讓脫忽有種以前聽色目人說故事的感覺,什麼神想要有光,世上就有了光。
現在是李瑕說要擊敗十萬大軍,十萬大軍也就被擊敗了……
「宗王,打探到了。」
「說。」
脫忽想聽聽李瑕在哪、剩多少兵力,看看是否還有能擊殺李瑕的機會。
然而入耳卻是一件更荒唐的事。
「……」
「忽里勒台大會?」
「是,赴會的有窩闊台汗的嫡孫海都;察合台汗國的可敦兀魯忽乃、木八剌沙汗;拔都汗之子安狄萬;蒙哥汗之子昔里吉……」
那名單很長,探馬報了很久,比當年阿里不哥召開的那場忽里勒台大會也不遑多讓。
脫忽正了正身子,問道:「這場忽里勒台還在進行?」
如果是這樣,那他來得正好。
這些人之間一定有著裂縫,李瑕也不可能長期隱在西域。那他只要繼續包圍高昌,一切都還有轉機。可以說,還好他來了。
然而。
「不,已經結束了,他們擁戴了昔里吉為大汗,駐蹕六盤山。還有,還有……海都、兀魯忽乃、李瑕歃血為盟,揚言要合力對抗大汗……」
「結束了?」
脫忽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說什麼為好。
「海都當著所有人說,他做事的態度,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定會殺回哈拉和林,懲罰……懲罰背叛了黃金家族的……的……」
探馬說到一半,遲疑著,說不下去了。
這是宣戰,是海都的公然叛亂。
來遲一步的脫忽甚至還沒能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這些消息就已經蓋到了他眼前。
就在西域,一場忽里勒台大會之後,一個新誕生的聯盟竟就這樣向他偉大的大汗宣戰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 人未歸棋已落
高昌城。
一隊隊騎兵正在入城,這是李瑕率兵從天池返程,到高昌駐紮。
天池忽里勒台大會之後,海都已動身回海押立、兀魯忽乃也正在率軍回阿力麻里。
盟約剛剛締結,之後的貿易、支援,自然會有使臣們聯絡。
「沒想到,離開西域之前還能遇到元兵封路。」
李瑕與廉希憲再次站在城頭上向遠處眺望。上次兩人在這裡聊天是剛入城之時,這次卻是西域之行將要結束了。
「王上莫輕視了敵方。雖說脫忽來晚了一步,沒能阻止這場忽里勒台大會。但他確實是找到了個好機會把王上圍堵在此。」
「是,這次我們的輜重錢糧多由高昌所出,最怕被長期圍困。」
廉希憲道:「若我是脫忽,有幸圍堵王上於高昌,都不必強攻,哪怕調動再多兵馬,都是值得的。」
「還好他不是善甫兄。」李瑕笑道。
「王上別笑,萬一真成了白登之圍。」
「好吧,這脫忽是何人?」
「合撒兒的第三子。」
「輩份倒是很高。」
合撒兒是成吉思汗的同母胞弟,素有神箭手之稱。
李瑕十分關注蒙古情報,道:「我聽說,合撒兒的兒子眾多,名聲最響的應該是第二子移相哥吧?」
「是,移相哥戰功最為顯赫,鎮守哈拉和林,算是如今東道諸王中第一人。在他的威名下,脫忽名聲不彰,顯得有些平庸。」
「黃金家族人真多。」
「這次王上召開的忽里勒台大會,赴會的黃金家族直系成員已不少了。反而是支持忽必烈的,多屬於黃金家族旁系。」
「似乎如此。」
廉希憲道:「當年,成吉思汗分封諸王,將他的四個弟弟分封在東面,將四個嫡子分封在西面,王上可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