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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歇好了嗎?」
「好了!」
李瑕點了點頭,看向一身黑衣的茅乙兒,以及他身後十餘精銳。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
茅乙兒咧嘴一笑,道:「能戰死家鄉,落葉歸根,末將死而無憾。」
也不知他是與誰學的成語。
李瑕道:「不准死,務必把我的信送到。」
「是!」
「去吧。」
這十餘人迅速離開。
李瑕又繼續往前走,目光在一列列士卒身上逡巡著。
「蒙軍以為我們占了定軍山要安營下寨。但我們沒有,露宿山林,風吹雨打,你們可覺辛苦?」
「不辛苦!」
「不辛苦是假的。」李瑕道:「但蒙古人想不到我們能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故而,我們必勝。」
「必勝!」
「出發。」
……
漢中城,望江門城頭上,張珏正站在夜色中望著漢江上游。
他相信李瑕必然要派人來聯絡。
這是默契。
一直到三更時分,江面上火光一閃,張珏眯眼看了好一會,終於看到隱隱約約的黑影順著江水浮下來。
「噤聲。」
張珏大喜,壓低聲音吩咐道:「快,放下吊籃,快。」
然而。
「發現宋軍!」
「放箭!」
只聽對岸呼喝聲起,樹林中有蒙古伏軍殺出,對著江岸上的羊皮筏子便放箭。
蒙軍將領中亦有不少聰明人,竟是猜到了宋軍會趁夜派人入城。
很快,江對岸火把亮起,一列列騎兵衝來,攔截江面。
張珏亦吼道:「放箭!砲石!」
……
「噗!」
「噗……」
「佰將快走……呃……」
「噗通!」
「射死他們!額秀特……」
「快!掩護!」
「拉他們上來……」
……
漢江下游不遠處,楊文安正跨坐在戰馬上,看著江面上漂下來的屍體。
「拉過來。」他開口咐吩道。
過了一會,有蒙古漢軍士卒大步跑來。
「報將軍,每具屍體都搜到了信。」
楊文安愣了愣,道:「給我……」
……
漢中城。
篝火旁,張珏正守著身中了兩箭的茅乙兒。
「張將軍……我傻得很……將軍怕我轉述不清楚……寫了信……」
張珏連忙接過,先是扶著茅乙兒重新躺下。
「好,好。你先養傷……我看看。」
那是一個牛皮包裹,打開來,裡面的信紙有點濕,字跡卻還在。
張珏往火邊湊了湊,眯了眯眼。
「君玉兄與諸袍澤見信如晤。諸君收復漢中,功業不朽,英名千古。瑕不才,不能頃刻殺退城外之敵。然請諸君放心,今已聯絡蒙古阿里不哥,其人誠慕我漢家威儀,熱愛和平,願與大宋議和,此大事,尚待陛下決斷。
阿里不哥又言,挑撥蒙哥侵宋土者,忽必烈是也。因其狼子野心,使川蜀生靈塗炭,蒙哥亦死於我大宋將士之手。有鑑於此,已命六盤山大將渾都海、陝西行省左丞阿藍答兒清剿忽必烈同黨……」
……
同樣是篝火旁,楊文安捧著從宋軍屍體上搜到的信,一句一句念著。
自有人翻譯給莫哥等人聽。
「……」
「瑕直言,此狗咬狗也。所幸,呂帥已扼大巴山蜀道,嚴防蒙軍南下。只待渾都海兵至長安,扼秦嶺蜀道。則,漢中蒙軍如入瓮之鱉,至必死之地。
諸君只須再守城數日,蒙軍必退。若不退,唯請諸君死節,瑕隨後便至。黃泉道上,兩萬英魂共候蒙軍八萬瓮中之鱉,值否?是謂大丈夫死得其所……李瑕拜上。」
「額秀特!」
「額秀特!」
「宗王,李瑕是故意讓我們看到這信的,不要上了他的當!這個被長生天唾棄的奸險小人!」
「夠了!」
莫哥大怒,吼道:「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誰來告訴我,他為何會知道渾都海、阿藍答兒是阿里不哥的人?!」
「宗王息怒……阿藍答兒鉤考之事鬧得人心惶惶,他他他……他與漠南王不和,人盡皆知,而渾都海駐兵六盤山,本就是為了給阿藍答兒撐腰……此事……」
「稟宗王,李瑕此人,本就是細作出身,去過河南數次……」
一時之間,大帳中,蒙語、漢語嗡嗡作響,通譯已愣在那裡。
「額秀特!」
「請宗王息怒,依我看,李瑕是故意嚇唬我等,反而可見他心虛。只需以雷霆之勢殲滅這些漢中宋軍,再出秦嶺,還來得及……愣著做甚?給我譯給宗王聽啊!」
忽然。
「報!宋軍夜襲……」
莫哥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轉頭在大帳中看了一圈,像是看誰能說一說,為何李瑕那一點點兵力敢夜襲自己這數萬人的大營。
然而,那哨馬奔到近處,卻是大喊道:「報!陽平關急報,宋軍偷襲關隘,請求支援……」
話音未落,又有哨馬奔來。
「報!雞頭關失守!」
莫哥張了張嘴,轉頭看向地圖。
陽平關,通往陳倉道的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