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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這就是更複雜的話題了,韓祈安嘆息了一聲,眼看李瑕面前的一盤羊肉已經快吃完了,沒再就著大宋的積弊深談下去。
回想著方才的對話,卻覺得有些好笑。
「在長安,我們在說著遷都,是為開疆擴土、千秋萬代;在臨安,趙禥許是也在說著遷都,卻是因貪生怕死,苟且偷安。」
「那邊大部分人產業在臨安,寧肯降了也不會遷都,還有主戰的也會反對。即使到了兵臨城下這一步,趙禥想遷都尚且比我還難。」
「若說比,他連比的資格都沒有。雄才大略的聖天子,臨安一雛雞豈配相提並論?」
聊到這裡,有大漢趕進小館,低聲道:「襄陽的戰報到了。」
……
長安皇宮確實小,所謂的大殿就是府衙大堂的大小,殿內大部分地方還被一個大沙盤占據了。
如今在宋廷君臣眼裡,形勢最危急的地方是淮西、是順長江而下的唐軍水師。但若是看到長安城中這個沙盤,便會知道李瑕真正關注的戰略核心只有一個。
既非廬州、也非鄂州,而是襄陽。
王蕘、陸鳳台策反夏富也好,姜才強攻賈似道也罷,都是同一個目的——隔絕宋廷與呂文煥。
襄陽是唐軍需要拿下的第一個戰略重鎮。哪怕能順長江直取臨安,李瑕也不可能任襄陽梗在那,像根魚刺梗在喉嚨里。
而呂文煥駐守襄陽多年,經驗豐富、城防完備,強攻並不容易。
如今南征的主帥是高長壽,從吐蕃回師之後便被調到漢中休整,既是為防宋軍偷襲漢水,也是在為伐宋做準備。
及至李瑕擊敗忽必烈,立即便傳書漢中,高長壽當時便準備取襄陽,廬州、江陵之事,俱出自其謀劃。
然而現在其它路進展順利,高長壽自己卻還被堵在襄陽城下,箇中焦慮,李瑕近來已能從他字裡行間感受到。
這日來的又是高長壽的信使,將一封厚厚的信遞給李瑕。
自然不是高長壽有許多話要說,裡面是呂文煥投降的條件。
李瑕看過,微微皺眉,將信遞給了韓祈安後起身踱步到沙盤邊,看著那一桿杆插在「襄陽」邊的小旗。
而韓祈安看過信,轉向信使,問道:「依高元帥之意,是想答應呂文煥?」
「是。」
「攻下襄陽,很難嗎?」
「大帥說,並非攻不下襄陽,而是衡量得失,招降是更好的辦法。建統元年與呂文德之戰雖勝,船隻損失卻多,今攻襄陽火器足然而船隻缺,而且擅操舟之船工皆已被調往長江……」
「老夫明白了。」韓祈安點點頭,道:「想必呂文煥應戰也不含糊。」
「是,襄陽守軍著實是我軍伐宋以來最頑抗之部。」
韓祈安撫須,奇道:「呂文煥比李庭芝尚且能戰?」
「軍閥嘛。」李瑕道,「他自己的呂家軍,城堅糧足,又不用聽宋廷命令。」
「這般說來,呂文煥的條件不算過份。」
「憑心而論,不過份。」
信上所言,呂文煥並不願辜負大宋皇恩而叛降,然而考慮到李唐復興、一統在即,他希望天下早日太平,因此提出了幾個條件,首先便是唐軍不得傷襄陽百姓一人。
其餘也很簡單,無非是優待呂氏子弟與部將,對他們過往抵抗王師之罪過不予追究,繼續原職任用為大唐將官。
另一方面,為表忠誠,呂文煥願為先鋒,征討趙宋,安撫沿江軍民。
今日若換作旁的君王,想必已然答應了他的要求。
而李瑕盯著沙盤看了良久之後,開口則道:「不過份,但朕不答應,條件該由朕來給。」
韓祈安便走到一側的小案前,提筆沾了墨。
「呂文煥歸順之後,需交出兵權,獻出呂氏之財富、產業,呂家子弟部將須由朝廷考校才幹人口,方得酌情任用……」
李瑕說過,又道:「呂文煥若答應,自可任一清廉高官,若不答應,便讓高長壽攻破襄陽。高長壽若攻不破,便讓姜才率兵北上。」
韓祈安奮筆疾書,沒有多勸李瑕妥協。
他了解李瑕的性格,且那沙盤就擺在那,一個個小旗插著,代表著大軍壓境,襄陽已經成了一座孤城,豈還需要妥協?
「再告訴南征的將領們,好飯不怕晚,朕不擔心他們攻宋攻得慢,只擔心他們狼吞虎咽、吞得太急了,把那些爛肉、腐肉一併吞了……」
……
快馬沿武關南下,很快將李瑕的旨意遞到了高長壽手裡。
於是,停歇了數日的攻城戰事再次開始。
呂文煥聽得炮響便吃了一驚,訝異於李瑕竟能嚴苛至此。
再一想,他才發現自己並不了解李瑕……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樊城
樊城。
漢江如帶,江水清澈。樊城在北,襄陽在南。
可惜唐軍的攻勢打破了漢江流域的安寧。
火炮從江北砸在樊城城頭,在城牆上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石土飛濺,砸到城頭上的守軍,血流滿面。
同時又是一聲重響,身後的城樓突然倒塌下來,將幾個士卒砸倒在大木之下。
驚慌之下,許多士卒連忙抱著頭趴下,忘了向城下射箭。
「搬開!把他們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