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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是李瑕說幾句什麼,高長壽、白蒼山思忖一番又說幾句,大家就笑一笑。
什麼「大理段氏」「六脈神劍」「一陽指」之類的。
到後來,只剩李瑕一人在說,篝火邊的幾個人全都認真地盯著他看,那英俊的少年遂成了這破廟裡的中心。
高明月見他們的樣子,心知肯定是在說很有趣的東西。
她有些小小的惱,惱這夜的風聲太大,自己躲在這棚子裡聽不到那些。又在想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湊過去聽一聽。
但她才起這個念頭,就見幾個樣貌兇惡的漢子已經搭好了外面的帳篷,也到了篝火那湊熱鬧。
其中就有那個滿口髒話的林子、那個眼神不三不四的白毛鼠、那個不停吹噓在青樓如何如何的聶平。
高明月於是罷了心思,又縮回自己的小棚子裡,抱著膝蓋思念著以身殉國的父母,以及曾經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夜到最後,強撐著不願入睡的韓巧兒終於打了哈欠,被趕到這小棚子裡來,這讓高明月感到安心了些。
……
次日,讓高明月驚喜的是,韓巧兒竟然有非常驚人的記憶力。
啟程後,她們坐在馬車上,韓巧兒低聲說了一句。
「昨天李哥哥說了個可好聽的故事……」
「什麼故事?」
「是大理國的故事,是百多年以前大宋承平時,大理國主段和譽化名段譽的故事呢。」
在高明月這裡其實該稱一聲「憲宗皇帝」,但她聽了,也不反駁。
大理正是從那時起終於能夠向大宋稱臣,段和譽榮授雲南節度使、上柱國、大理國王等職,說是「大理國主」也沒錯,宋人自是不會拿他當皇帝看的。
高明月也不怎麼敬畏這位皇帝,她家高氏才是大理國實際上的掌控者。
她更感興趣的是那個故事,韓巧兒很快也就說起來。
「這故事叫『天龍八部』,話說,大理鎮南王世子段譽出門遊歷,偶遇無量劍派與神農幫……」
高明月聽了,首先就覺得這與自己所知完全不同。
什麼「大理鎮南王」指的該是中宗皇帝了,明明只是一個傀儡,還是最窩囊的一個,肯定是不會六脈神劍的,文才倒是有,寫詩拍高氏皇后的馬屁,自稱「妻叫東走莫朝西」。
但這些終歸是一百多年前之事了,段氏也好,高氏也罷,這兩個糾纏百餘年的家族已經一個降、一個滅了。
她高明月又還算得了什麼呢?也只能縮在這裡聽些杜撰的先人故事聊解心中苦悶。
但漸漸的,她發現,那故事真是好聽呢,她完全被吸引進去,忘了自己的身世浮沉。
……
「後面呢?木婉清怎麼了?」
韓巧兒遂道:「李哥哥就只說到這裡呢……」
第二十六章 淮北
白天要趕路,到了晚上宿營時,李瑕除了要安排許多正事,還要鍛鍊、洗漱、和韓巧兒學習外語等等,其實是說不了太多故事的。
趕路的第三天,高明月坐在馬車上,聽著韓巧兒很快就說完昨夜的故事,有些許不高興地把小嘴微微撅起。
「才說這麼一點,木婉清到底怎麼樣了他也不說。」
韓巧兒低聲道:「今天晚上應該就說了。」
這般說著,她們便有些期待起來,就是這樣的趕路過程也覺得有趣了些……
不過,這天走了不久之後,這支隊伍已行到了壽州,也就是淮河岸邊。
壽州古稱「壽春」,是淝水之戰的古戰場,就是後世的安徽省淮南市壽縣。
如今天下間有兩個壽州,一個是蒙古國的、一個是大宋的,隔著淮河相對。
淮河以北的壽州治所在下蔡城,淮河以南的壽州治所在安豐城。
嘉熙元年,蒙宋安豐之戰就發生在這裡,今已過去近十九年……
「安豐之戰,我宋軍傷亡慘重。次年,蒙古再次南侵,兵抵廬州,淮右兵員緊缺,我遂投身軍中,那年我才與你一般大。」
聶仲由難得又有些感慨,遙望著安豐城,如此對李瑕說了一句。
李瑕卻沒心思理會聶仲由的情緒,他遙望著淮河與八公山的地勢,道:「渡河以後也許有麻煩。」
聶仲由道:「你是怕有人會對付我們?袁玠?張家?」
「對。」李瑕道:「怎麼看袁玠都是在巴結北面的張家,他肯定會派人把消息傳到北面。」
聶仲由道:「但我有賈樞相的手令,袁玠未必敢得罪他。」
「所以袁玠想兩邊都不得罪,他會派人傳信,還要把握住時機,最好是等我們過了淮河才出事。」
這些話並不能讓聶仲由有任何退縮,他淡淡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李瑕又抬手指了指一個關口,問道:「那邊是安豐軍的駐地嗎?」
「怎麼了?」
「我們去要些船隻和馬匹來,再打探些情報吧?」
聶仲由道:「安豐軍中難免有北邊的眼線,若是亮出旗號,難保不會被人盯上。」
李瑕道:「那就以張家的名義要,我們有個張家的俘虜不是嗎?」
……
說出來大概讓人不太相信,兩國交界之處,敵國的名號有時候更加好使。
宋金之間的走私貿易由來以久,金朝換成了大蒙古國,北方豪強還是那些北方豪強,張家與淮南這邊也有很多利益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