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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有不少漢臣擔心燕王安危啊。」
「萬眾所歸的真命天子,到了嶄露鋒芒的時候了。」
崔斌深吸一口氣,一股豪情泛上胸臆。
此行,肩擔重任,前路是千仞的高原、萬里疆土,世上所有僧侶的信仰與中原人的期待全都落在他身上。
……
在西寧州駐紮了兩日,一切順利。
兩日後,崔斌點齊兵馬,繼續向薩迦進發。
他們要從西寧州到日月山,過龍羊峽、玉樹、囊謙……沿途四千餘里最終抵達薩迦,正是文成公主進入吐蕃的路線。
日月山以前不叫日月山,而叫「赤嶺」,因「土石皆赤,赤地無毛」而得名,遠看如噴火,近看如染血。
周圍群山環繞,只有這裡是一個隘口能通行,這裡也便成了唐時與吐蕃的交界處。
據說,文成公主曾經此山時,在峰頂取出臨行時皇后所賜的日月寶鏡觀看,鏡中頓時現出長安風貌,公主悲喜交加,不慎失手將日月寶鏡摔成兩半,正好落在兩個小山上,半塊朝西,映落日餘輝,半塊朝東照初升月光,「日月山」由此而得名。
八思巴再經過日月山,亦是悲喜交加,既思念著自己的家鄉薩迦,也思念著開平。
沿著唐蕃道繼續前行,山隘處有一座寺廟,即文成公主廟,乃是先唐時蕃民為了紀念文成公主而修建。
這個山隘名叫「貝納溝」,兩邊的山脈高得不見邊際,山上松柏如畫、山下小河如詩。
文成公主廟在山隘里,緊貼著身後的筆直的高山,高山上的石頭記刻著數不清的藏經。
主殿供著大日如來佛的塑像,後殿祀奉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
每次路過於此,八思巴必然要主持一場法會,祀奉佛祖與祖先,這是慣例。
「咚……」
悠遠的佛鐘遠遠傳開。
這裡的寺廟沒有法幢寺大,只有二進院落。因此崔斌沒有讓太多士卒駐守在寺中,而是就在唐蕃道上駐紮。
山隘不寬,帳篷沿著道路鋪長,綿延了四五里。
崔斌只領著那三百人站在寺廟周圍,不時掃視著那些湧來的信徒。
虔誠的僧侶、牧民從四面八方趕來。
在這裡,就算是普通的牧民也信佛,個個剃著很短的頭髮,披著殘破的皮襖,臉髒兮兮的讓人看不出樣貌。
這些信徒們跪倒在寺廟的前院,在太陽落山前已有了上千人之多。
有的人動作嫻熟,有的人動作笨拙。但都沒有人開口說話,越沉默,越顯得虔誠。
只有眾人合唱的法咒聲在響。
「唵嘛呢叭咪吽……」
法咒聲確實能讓人感到心靈的寧靜、祥和。
崔斌站著站著,覺得自己要睡著了。
「唵嘛呢叭咪……轟!」
忽然,腳下的土地猛地顫抖了一下。
崔斌睜開眼,轉頭看去,赫然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帶著煙的霹靂炮落在了一隊元兵的腳下。
「轟!」又是一聲響。
鐵片飛濺。
慘叫聲響起,場面已一片大亂。
再前方,就在八思巴所站的台子下,已有數十個信徒猛地站起,從袖子裡拔出匕首,沖向了台上。
「殺!」
「保護國師!」
「……」
一瞬間,崔斌像是腦子裡挨了重重一擊,將他的神志都抽暈了。
他感到口乾舌燥,意識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
憑什麼到了河湟就覺得安全了?
不,不是自己的錯,李瑕才剛回長安,消息這麼隱秘,唐軍不該早做埋伏的,一切跡象都不像是提前發現了。
忽如其來的襲擊,崔斌晃了晃才回過神來,先是望著八思巴處看了一會,之後回過頭,竟是沒有去救八思巴,反而奔向了另一個方向的某個亭子。
「快!保護國師!」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佛家無我
「噗。」
前一刻還跪在地上虔誠膜拜的信徒,下一刻突然拔出匕首,由下而上捅進了一名元兵的大腿根中。
慘叫聲極為淒烈,引得周圍的人更慌。
「放箭!」
更遠處的元兵立即張弓搭箭。
「嗖嗖嗖……」
箭矢根本就不分辨哪些是真的信徒、哪些是唐軍,凡中箭者,徑直便倒地慘叫,使得場面更亂。
混亂之中,有幾個喇嘛嚇得縮在了院牆下,嘴裡還在念誦著佛經。
他們看似慌張,但手雖藏在袈裟里,其實已握住了匕首。低著頭,正用堅毅的目光偷瞥著前方。
那目光落處,正是崔斌。
這些剃了頭、作喇嘛打扮的是唐軍士卒,負責殺掉敵方主將。
所謂「擒賊先擒王」,由李丙一個小小準備將指揮的戰鬥,也只會這點計謀了。
他們離崔斌很近,只有十幾步遠。等崔斌過去救八思巴,他們很有信心能捅死他。
幾乎已能感覺到血濺在手上的溫熱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崔斌竟然沒有去救八思巴,而是第一時間沖向了日亭。
幾個唐軍都愣了一下,有一大膽者連忙抱著自己的袈裟,喊著「唵嘛呢叭咪吽」也向那個方向跑去。
周圍混亂,吐蕃喇嘛地位高,周圍元軍暫時也未向他放箭。
好不容易奔得近了,放目看去,只見原本有可能喪命在自己手上的崔斌正瘋狂地組織防線,將日亭層層包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