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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官員道:「我姓全,全永堅,任承信郎、兼直秘閣。」
穆庚微覺好笑,承信郎算什麼官?武職最末的小官,自己官位比對方高得多。直秘閣倒是個文官,也不過是個貼職。
卻聽全永堅又道了一句。
「家父乃慈憲夫人之侄。」
穆庚一驚,連忙施行,恭恭敬敬道:「見過全使臣。」
慈憲夫人……乃當今官家之生母。
眼前這位全永堅,是個皇親國戚。
「奉官家聖諭,李瑕既無殺人嫌疑,提刑司不得扣留,將人帶出來,慈憲夫人想聽他說北面的故事。」
穆庚臉色大變,稍抬眼瞥了眼前的聖諭,不敢拒絕,往旁邊退了一步。
「全使臣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榮王
榮王趙與芮時年四十九歲,眉疏目朗,相貌端正。
不是英俊,是端正。
他為人向來也是端正,不爭不搶,從未有過欺男霸女之劣跡。
趙昀、趙與芮兄弟,是宋太祖趙匡胤第十世孫。
但到了他們父親這一輩,僅是蔭嗣個縣尉。到他們這輩,連蔭嗣都沒有。
在他們年幼時,父親過世,母親全氏無力撫養兩個兒子,帶著他們寄居娘家,過著與平民無異的艱難生活。
那時,寧宗皇帝在位,九個兒子、以及養子相繼夭折,選了沂王之子趙竑,立為太子。
趙竑成了太子,其生父沂王就沒了兒子。
於是,時任宰相的史彌遠從民間選了趙昀,給沂王當嗣子、繼承了沂王之位。
及至寧宗皇帝駕崩,史彌遠與趙竑不和,矯詔廢太子,擁立趙昀。
當然,趙昀在這之前還不叫趙昀,這是登基後改的名。
但無論如何,史彌遠把趙昀從一介平民宗室扶為了九五之尊。
而趙與芮,這個皇帝唯一的親弟,受封榮王。
趙與芮自稱沒有才能,史彌遠擅權用事的那些年裡,他明知皇兄心裡苦,但就是一點也不幫著出謀劃策,無能為力地眼看著皇兄一個人挺過來。
好不容易熬死了史彌遠,趙昀反而更親近這個弟弟。
旁人聽趙與芮自稱無才能,便真當他無才能。但在有心人眼裡,榮王行事極有分寸,樣樣貼合皇弟該有的樣子,三十二年未曾逾矩,且享盡榮華。
榮王之志,在於當好榮王,榮王之智,亦在於此。
……
這日,趙與芮坐在書房中與人對談。
對座的兩人分別是葉夢鼎、楊棟。
葉夢鼎、楊棟的官職說來都很長,權禮部侍郎,兼祭酒、同修國史、侍講;起居郎,兼權侍左侍郎、崇政殿說書、同修國史、侍讀……
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忠王趙禥的老師。
「官家已派人去把李瑕帶過來了。」趙與芮開口說道,神色平和。
「榮王是如何與官家說的?」
趙與芮道:「依楊公所言……近日滿城皆在傳李瑕詩詞及他北上事跡,母親也想聽聽,請李瑕來講講。」
說到母親,如今趙昀名義上的母親是楊太后。他的生母全氏只封為慈憲夫人。
但生母就是生母,慈憲夫人想要見誰,沒有不允的道理。
「榮王待李家恩重,李家卻深負榮王。」葉夢鼎嘆惜一聲,感慨道:「李家姐弟先是藥逼隆國夫人墮胎,險些傷及忠王性命。再是詆毀夫人清譽,構陷忠王。如今這李瑕,更是擅殺太常寺卿,目無法紀。」
「是啊,李家盡出此等陰毒狠詐之輩,誤忠王良多。」楊棟道。
「可嘆者,面對如此卑劣險惡之輩,卻不能束以國法,堂堂正正誅之。」葉夢鼎搖頭道:「無奈,只得出此下策,隱瞞官家、背後殺人,可嘆。」
「為國本、為社稷,要對付此等小人,也只能以小人之法了。」
「有一事,讓人覺得我窩囊也無妨。」趙與芮道:「此事只誅李墉、李瑕父子足矣,切莫再牽連旁人。」
「榮王便是心腸太軟了,平白受此污衊,卻還如此寬仁。」
趙與芮很謙遜地受領了這評語,又道:「幸得兩位學士出謀劃策,否則,有丁、賈兩相庇護李瑕,芮實不知如何是好。」
「不僅是丁、賈,還有程右相,當時便是他將李瑕從牢中保出來,此次,李瑕、聶仲由的任命也有他出力。」
楊棟道:「丁、賈素來奸惡,為個人權柄,不惜動搖國本,右相又是為何?」
「恐是因……忠王資識內慧,不喜言語,得罪了右相?」
「此事尚不好說,許是右相為人方正,認為孫四郎的案子判得重了也有可能,湊巧?」
「再查查吧。」
「丁、賈應是無法再庇護李瑕了?」
「聖諭一出,便是宰執,也無能為力了。」
「萬幸,萬幸。」
三人言語溫和,聽起來還顯得有些軟弱……
而在榮王府的院子裡,有人將一具屍體丟入水池中。
「這是李瑕的屍體。」
「那真的李瑕呢?」
「此子狡詐,一會砍掉手腳再關起來,往後李墉若敢出面作偽證,可作為一個人質。」
「哈,真是個人彘……」
……
此時,賈似道才剛剛看過李瑕回復的那紙條。
他笑了笑,把紙團拋了,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