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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飛馬趕到風陵渡鎮,才入驛館,第一時間便召見了儀忠。
「怎麼回事?!廉希憲真活著?」
「是,已被張家派人拿回來了。」
儀叔安訝然,又問道:「你審過沒有?」
「沒有。張延雄說那人巧舌如簧,須先熬上幾日再審,他才肯說實話。大帥要去見見?」
「見?」儀叔安大怒,道:「如此大事,不該由我審,移送開平便是。」
儀忠卻是道:「還有一事可慮……黃河岸邊,有不少廉希憲從京兆帶來的兵力,當日便打算劫殺張家銳士,救出廉希憲。」
儀叔安一驚。
「他怎麼敢?!」
「說是要伏殺李瑕……」
「荒唐!李瑕怎可能到北岸來?」
儀叔安已厭倦了這些慌言。
山西平靜了太久,他並不想捲入爭端,在看到休戰書之時,已希望事情就此結束,偏是張延雄為證張家無罪,非證明廉希憲還活著。
「廉希憲叛國罪證確鑿,竟還敢巧舌如簧,呵,膽色倒不差。」
儀忠道:「是啊,廉希憲如此人物,竟是叛了。」
「還不明白嗎?早在幾年前,這些人便計劃好了。」儀叔安踱了兩步,喃喃道:「此事暫莫傳開,廉希憲聲望太高,一招不慎,恐引起大亂。」
「是。還有……張延雄要大帥去見他。」
同樣是世侯,儀叔安與張柔卻不可同日而語,聽得張柔麾下一將領如此跋扈,臉都垮了下來,滿臉為難……
……
另一處驛館當中。
張延雄正按著刀站在院門中,目光始終盯著李瑕,滿是警惕之色。
在他的注視之下,李瑕與張文靜正規規矩矩坐在石階處說話。
「他好煩吧?支也支不走。」張文靜已換了一身女裝,比昨日的男裝平添了幾分姝麗。
雖是相見,終究是在儀家的地盤,他們能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她只能以要聽匯報的名義把李瑕召過來。
此時她便想說說訂親之事,瞥了張延雄一眼,見這家將還在那盯著,不免著惱。
「盯著就盯著吧,不必為難他。」
「和你說,他收到你送來那封廉希憲的信,氣得鬍鬚倒豎……像這樣。」
張文靜拉了拉鬢邊的頭髮,卻完全沒有張延雄的半點威風氣。
「若像這樣,那他倒有些可愛了。」李瑕隨口說著,湊近了些,壓低聲道:「其實,廉希憲那封信是詐我的,他就沒打算向忽必烈告張家的狀。」
張文靜沒躲開,笑了笑,湊到李瑕耳邊,低聲應道:「我知道,我不說,叫張延雄恨死廉希憲……班門弄斧,東施效顰,安敢學你手段對付你?」
「你全看出來了?」
「嗯,但未想到你親自來了。張延雄也沒想到,發現了嗎?他昨日完全是懵的。」
「發現了,看到我,他眼珠子一瞪。恨不能當場殺我。」
「他才不敢殺你,都與儀家說了,你可是我麾下銳士。」張文靜得意道。
李瑕道:「但如此一來,張家便是真通敵了。」
「那如何是好?」
「我不利用你設計張家便是……」
「咳咳!」
張延雄又重重咳了幾聲,手已將刀拔出了一些。
院中兩人看都不看那刀,只是坐正了身子,繼續聊著天。
「我才不是要去找你,送元家姐姐回去,想著到洛陽玩玩,再去長安逛逛,你可別誤會了。」
張文靜說著,瞥了李瑕一眼,像是怕他真誤會了。
「好,我明白的。」李瑕隨口應道,「近兩年著實太忙了些,本打算忙過這一段,到開封附近逛逛。」
張文靜又笑,分明還有許多話想說,偏是有人在盯著不好說出口,只好挑著能說的話說。
「那你忙的這一陣,可是將我五哥嚇壞了,我還奇怪他怎在家中也將臉敷得煞白。」
「改日該登門向他道個歉才是。」
「……」
張延雄目光看去,不明白兩人在笑什麼,又有何好笑的。
他頗煩惱。
腦中猶有要殺掉李瑕的念頭,但眼下這局勢……
首先是李瑕派人遞了兩封信給大姐兒,之後大姐兒便說廉希憲要陷害張家,李瑕說好了派人扮成張家的人,把廉希憲「劫」回來,證明其人是詐死。
結果卻是李瑕親自來了,又不能當著儀家的面殺了……總是是太複雜了。
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到儘快把大姐兒帶回去、不可給張家添事端的命令。而且,只要不違背家族大利,也只能聽大姐兒的。
張延雄想到這裡,看著一個想殺又殺不得的李瑕在眼前,不免心煩意亂。
偶爾卻也想到了當年在陳摶塔上見到李瑕與張文靜站在一起的一幕,猶覺得般配。
「唉……」
……
一朵紫藤花被風吹落在石階下,張文靜拾起,想了想,別在李瑕耳朵上。
「嗯?」
「好看的,不許拿下,你可是又落在我手裡了。」
李瑕也不惱,任由她擺弄著。
「堂堂一方大帥,可真聽話。」張文靜滿意地點點頭,須臾又有了心意,雙手捧著臉想了想,也不看李瑕,自顧自低聲問道:「你怎麼敢來的?就不怕危險嗎?」